但有的事,沒得選,他也怕,怕餘睢弄死了其他人、弄死了他的同事和師長,來找池小天,彆的不說,池小天最起碼也是人。
兩人無言。
有些事,立場就注定了天然敵對。
餘睢的出現還是張鴻先察覺的,額角冒冷汗,膝蓋都在隱隱作痛:“祖、祖師爺。”他敢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你想殺了我嗎?”
沒動靜。
衛林驚懼。
他實力不如張鴻許多,還沒成長起來,他連出聲都困難。
張鴻倒也坦然:“我想過有這一遭,或許有過慶幸,也想逃避,但這一切、我們做得一切,終究還是麵對的。祖師爺、哎,其實你非我祖師爺,我也不認,我不是衛家人,餘睢。我們這些人可以死。”
衛林在掙紮,眼裡情緒複雜,張鴻,張鴻算是他的老師。
“做過的我們認,有些事,你可能最恨的事,不是我們的緣故。”張鴻想著池小天對餘睢一定挺重要的,渡劫失敗,毀了一世,餘睢不該還記得,但餘睢竟然還能記得,“餘睢,你渡劫,本就難得善終,鬼借人身,我們就是不插手,你也難活過三十。興許,你失敗了,還是好事。”
惡意愈來愈重,他艱難出聲,“他是人,隻有百年壽元,你渡劫化凶神,少說耗時幾十載,多則百年,餘睢,你若那時候再歸來,他大概就剩下一把骨頭了。”
餘睢沒有情緒。
他知道。
這也是他沒有對靈師動手的原因,他差點、差點就在幾十年後,甚至百年後才能回來了。餘睢沒敢想,他一直不敢想。
無形的鉗製驟然一鬆,衛林卸力般癱軟在地,雙手撐地,大口的呼吸。張鴻感覺背上一鬆,他還在出汗,臉色也難看的厲害,但他心裡鬆快了些:“餘睢。”
張鴻話音才落。
砰一聲,他跪地,差點把膝蓋骨都砸爛,中年人的臉扭曲了下,神經緊繃,剛剛還談的好好的,他們插手,其實對餘睢,最起碼對現在的餘睢,其實是件好事。
但鬼的心思很難猜。
他勉強抬起頭,連餘睢的鞋都看不到,眼睛進了汗,一瞬間的火辣,連視線都模糊了。
說得再好聽,他們還是暗算了餘睢,渡劫和池小天,指不定誰重要呢,張鴻苦笑,看來今天還是難逃一死。
也是倒黴,池小天今天沒上班。
“我想複生。”
餘睢沒什麼表情,“你們幫我。”他聲音平穩,“此次後,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張鴻難以自抑,聲調有些尖:“什麼?”
“我知道你們有辦法。”
餘睢的視線往下挪了點,“靈師會有辦法的,是嗎?”
說沒有大概會死。
是有辦法,張鴻隻是,隻是不太懂:“複生後,你前麵的積累都會毀於一旦。”
餘睢:“我知道。”
他還知道靈師一定會同意的。
張鴻沉默了許久:“我們同意。”餘睢能同意複生,他們會竭儘全力的,“我們、同意。”
複生是要付出大代價,真正的逆天之術。
靈師要付出幾代人,十幾代人積的陰德,餘睢……餘睢再也沒有成為邪神的可能。
*
*
池小天發燒養了兩天,養好了後,他就辭去那份工作了,也沒有另外找,而是天天纏著餘睢,纏著餘睢接吻,纏著餘睢做.愛。
餘睢能拒絕,但不能一直拒絕。
池小天會哭:“你不記得我了。”他問餘睢,“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
喜歡的。
餘睢喜歡池小天,就像池小天喜歡餘睢那樣。
天天跟活死人糾纏,氣色真的很難好起來,池小天自己也清楚,被鬼纏著、跟鬼糾纏,哪怕鬼沒有惡意,對人的身體也有損傷。
池小天很清楚,但他不在乎。
池小天洗完澡等餘睢,他的臉比以前更白了,雪一樣的白:“統哥,我一天就三件事,吃飯睡覺做運動。”
他笑嘻嘻,“好快樂。”
係統:“你悠著點吧。”
它提醒池小天,“再這樣,陰氣入體,你活不久的。”
池小天還是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餘睢進來了,他還看到了在床邊等他的池小天,男生才洗過澡,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鎖骨,他還衝他笑:“哥。”
餘睢沉默:“今晚不行。”
池小天會哭。
他知道怎麼讓餘睢心軟,淚珠要一顆一顆的掉:“哥。”
餘睢走進:“不哭。”
池小天去親餘睢:“哥。”
今晚的夜格外黑,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小花園裡的蟲鳴聲沒有斷,高高低低的,寧靜又聒噪。
餘睢一般會很溫柔。
這次沒有。
池小天真的會哭,被熱氣蒸紅的臉,睫毛都濕透了:“……哥。”
餘睢教池小天:“做鬼不好的。”
池小天的意識清醒了下,他睜開眼,還在抽噎。餘睢給池小天擦眼淚,用指腹一點一點的擦:“鬼看不到太陽,鬼也聞不到花香。鬼碰到日光隻會感覺刺痛,鬼沒有嗅覺,沒有味覺……鬼隻會感覺到痛。”
餘睢知道了,應該是知道了,池小天怔怔的,還有些心虛,但還是道:“我……我不介意。”他也想變成鬼,這樣就能永遠跟他哥一起了。
“我介意。花是香的,草踩起來是軟的,太陽很溫暖,傍晚的風很溫柔。”
餘睢在這一刻恢複了心跳,他的神情也終於鮮活起來,不在冰冷,連著聲音都有了溫度,“那隻三花生小貓了,它們很小一隻,抱起來很軟,你要去摸它們,它們會舔你的掌心,濕漉漉的,又有些癢。春天的榆錢,夏天的冰西瓜,秋天的螃蟹,冬天的烤紅薯……午後,你騎著自行車下坡,風會順著你的耳後吹,暖融融的日光會照著你的臉。”
“小天。”
“人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