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
那十八銅人目光在對峙的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亦沉默了片刻,岸餘乃是難得一見的奇才,甚至,有前輩說他是天生的佛子,他在大無妄寺的地位極高,並不比承來方丈低。
況且,岸餘是他們的師兄,自幼與他們一起長大,他們自然更願意聽他的。
承來方丈看著那群沉默地站在岸餘身後的幾人,袖中的手微微攥緊,心中翻騰著,麵上卻是不露聲色,他安靜了片刻,方才麵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岸餘你都這般說了,那這事便到此為止。”
隨即,看向了一旁匆匆趕來,滿臉無措的小和尚,麵色溫和慈祥,“你現在帶上我的金印,立刻去請各位宗主,告訴他們,那龍族犯我無妄寺,搶我寺內鎮寺之寶,還請各位宗主助我一臂之力!”
“方丈……”岸餘長老無奈地看向方丈,著實有些不明白,那梵天缽雖然珍貴,比起人命,卻算不得什麼,而現在看這樣子,方丈竟是直接打算與龍族徹底撕破臉麵?!!
“慢著!”岸餘長老看向那弟子,低聲喝道。
“岸餘你不必多說,此事我自有計量。”承來方丈緩緩闔上了眼睛,“方才的事我便不與你計較。”
承來方丈雙手合十,緩緩闔上了眼睛,“阿彌陀佛。”
…………
燕祁妄幾人走出了大無妄寺,一路上,許多的佛修站在一旁,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們,卻無一人敢阻攔他們。
紅龍想到方才的事,還有些納悶,“不是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嗎?那老禿驢怎麼那般小氣。”
顧言音抬頭看向燕祁妄,“是不是他和龍族哪條龍有仇?恨屋及屋?”
“誰知道呢?不過還好東西拿到了,太奶奶你的毒馬上就可以解了,這次多虧老哥了!”紅龍攬住梵天吟的脖子,嘿嘿笑了兩聲。
梵天吟抬起了下巴,一臉高傲地看了顧言音一眼,“隨手罷了。”
顧言音撇了撇嘴,最終還是小聲道,“謝謝你了。”
梵天吟高傲地看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
幾人來到了周圍的一間客棧,一路上,塗三一直研究著那個梵天缽,到了客棧之後,他將那金缽遞給了燕祁妄,“沒有問題,可以用。”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儘快將那毒給引出來最好!
他將那金缽的使用法子給燕祁妄說了一遍,而後又湊在他身旁,小聲地說了幾句話,方才離去。
燕祁妄眸色暗了暗,他執著那金缽,關上了房門,隻見顧言音正蹙著眉頭趴在桌上,小臉貼在冰涼的桌麵上,試圖可以汲取一絲涼意。
他走上前去,大手貼在她滾燙的臉頰之上,低聲道,“辛苦你了。”
顧言音有些迷糊地搖了搖頭,她忍不住又向燕祁妄冰涼的手靠近了一些,燕祁妄眸色暗了暗,喉結微微滾動。
然而,最終他隻是將那金缽給拋了出去,靈力注入了那金缽之中,隻見那金缽浮在她的上空,緩緩地轉動著,其下散發出淡淡的金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
顧言音隻覺得周身越發的灼熱,她忍不住擰緊了眉頭,那些妖紋似乎有了意識一般,開始有些暴躁地遊走著。
顧言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攥緊了拳頭,隻覺得整個人仿佛都被置身火海之中,那金光仿佛無數的銀針一般,紮入她的體內,與那火毒碰撞在一起,不過瞬間,她便疼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臉色慘白。
將這火毒引出體內所受的痛,絲毫不比當初引入體內的痛來的輕,甚至,這痛意更為漫長而劇烈,還帶著一股難耐的奇癢,令她忍不住想伸出手,狠狠地撓。
顧言音疼得像個蝦米一般,蜷縮起了身子,疼得身子都受不住地顫抖了起來,燕祁妄忙自身後將她禁錮在懷中,一雙大手捏著她纖細的胳膊,眉頭緊蹙,防止她不小心傷到自己。
顧言音死死地咬著唇,唇間卻依舊傳出了斷斷續續,壓抑而破碎的痛呼聲。
烏黑的發絲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粘在她雪白的腮邊,那原本殷紅的唇此刻已經被咬的失去了血色,仿佛被暴雨打過的花瓣,失去了原本的豔麗色彩。
燕祁妄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向來平靜的眼底帶上了一絲無措,他大手按住顧言音的細腰,粗壯的龍尾則束縛住她的雙腿,將她整個人都縛在了懷中,渾厚的靈力不停地湧入她的體內。
顧言音哼哼唧唧的鎖在他懷中,豆大的淚珠混著冷汗自她的臉頰處滴落,隱入了衣物中。
燕祁妄有些慌亂地替她擦去臉上的冷汗,他有些後悔,當初聽她的話,將那火毒引入了她的體內。
眼見那蒼白的唇已經被咬出了血色,他將手抵到了顧言音蒼白的唇邊,強硬地掰開了她的小嘴,“你要咬就咬我。”
顧言音也沒留情,當即便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胳膊,燕祁妄眼睛都沒眨一下,隻眸色沉沉地看著她,他的一隻手按著顧言音,另一隻手則被她咬著,隻能用尾巴尖尖掀開顧言音的衣物,隻見她白皙的肌膚上,數道詭異的黑色妖紋正瘋狂地流竄著,隨著那金光落在她的身上,那妖紋緩緩地化作一絲絲黑霧,消散在了虛空之中。
顧言音當即忍不住哭出了聲,“燕祁妄,我好疼……”
燕祁妄忙將更多的靈力注入她的體內,他
房外,紅龍幾人將龍崽和胖蘿卜從藥箱中抱了出來,正給他們喂果子,龍崽一出藥箱,便立刻四處張望著,沒見到他想見的人,立刻嗷嗚嗷嗚地叫著,小爪子不停地揮舞著。
梵天吟伸出手,將龍崽按在桌上,隨口道,“彆吵,給你娘治病呢,想你娘抱你就安靜點。”
龍崽似是聽懂了他的話,乖乖地癱著肚皮躺在他的手下,紅龍見狀,忙拿出果子繼續喂他,龍崽還沒吃兩口,而後突然豎起了耳朵,忙從玉盆中爬了起來,一雙金色的大眼睛緊緊地地看著緊閉的房門,他聽到了顧言音的哭聲。
龍崽當即嗷嗚嗷嗚地大叫出聲,他邁著小短腿想要爬出玉盆,然而卻被梵天吟抵著腦袋,無情地按了回去,“聽話。”
龍崽當即惡狠狠地看向他,齜著剛長出來的小奶牙大聲咆哮著。
金崽似乎也被他吵醒了,翕動著小鼻子趴在一旁,嘴裡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一時間,這兩間房吵成了一團。
紅龍與大長老有些焦急地在一旁走來走去,見金崽醒了,忙將她抱起來,輕聲地哄著。
紅龍聽著裡麵傳來的哭聲,忍不住問道,“這沒事吧?”
“這麼疼的嗎?”當初他被害的靈力被封,太奶奶扛著他就跑,被壓的口鼻流血她都沒哼一聲,這會兒都能哭成這樣,這得多疼啊……
紅龍有些焦急地走來走去,隨即,隻聽房內傳來了瓷碗桌椅被打翻的聲音,他眉頭一跳,心裡越發地擔心。
房內,顧言音被燕祁妄按在塌上,她的麵色蒼白,額間布著層細汗,殷紅的血染紅了她的唇角,衣衫淩亂,露出了纖細修長的大腿,燕祁妄目光在她周身掃過,隻見她四肢上的妖紋已儘數褪去,隻有胸口處,還有一團黑氣盤旋其中,久久沒有散去。
顧言音已經疼得意識模糊,燕祁妄大手捏住她白皙的手腕,他的胳膊上儘是血淋淋的咬痕,他卻看都沒看一眼,他的眸色猩紅,嘴上卻隻低聲安撫道,“很快就好了,彆怕……”他不停地將靈力注入她的體內,希望能減輕她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顧言音連手都抬不起來之時,那最後一道黑氣,終於在那金缽的照耀下,倏然消散。
…………
大無妄寺內。
安靜的禪房中,承來方丈盤腿坐在那蒲團之上,眉眼緊閉,不知何時,一雙淺藍色仿佛鴨蹼一般的腳掌出現在了暗處。
承來方丈微微睜開了眼睛,他看向來人,從袖中取出一個儲物袋,丟到了他的手中。
那人冷笑了一聲,“下定決心了?”
承來方丈並未搭話,他那雙慈祥和善的眼睛,此刻卻是滿滿的無奈,他緩緩闔上了眼睛,“今日那群人,你怎麼看?”
那人打開了儲物袋,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隻見那袋中竟是血淋淋的幾顆人心,他卻是極為享受地深吸了口氣,麵上露出了一絲沉醉之色。
半晌,方才冷聲道,“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