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知曉,會有這麼一日,在那琵琶與器靈再度現世之時,他會重新回到琵琶內。
這是他的使命。
顧言音半夢半醒間,似乎察覺到那一股微涼的氣息落在她的麵頰之上,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陡然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喊道,“燕祁妄!”
卻見黑崽一臉無辜地趴在她的麵上,見她醒了,便咧著嘴傻笑出聲,小臉不停地蹭著她的麵頰。
顧言音歎了口氣,她將黑崽抱入懷中,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向窗外,隻見窗外一片漆黑,燭光搖曳。
那些平日裡鬨騰不已的老龍,這會兒卻是走路都恨不得踮著腳尖走,生怕打擾到顧言音,他們麵麵相覷間,神色也有些複雜。
紅龍一個鐵血老龍,這輩子被打破頭都沒滴過一滴眼淚疙瘩,這會兒卻是雙眼紅腫,眼眶通紅,他目光哀傷地看著顧言音所在的房間,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
隻見一輪明月高懸,月光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周圍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四處雲霧繚繞,無數奇花異草悄然綻放,那流水四濺,一眼看去,竟是湖水倒流。
一個看不清麵容,滿身是血的身影躺在那湖泊旁邊,他的周身全是傷口,金色的鱗片稀稀落落地覆在他結實的手臂之上,金色的雷光遊走於他的傷口之內,破壞著他不停修複的血肉。
冰冷的水珠砸在他的麵頰之上,濺起了絲絲的小水花。
須臾,幾個人影自遠處飛來,他們落在那男修身旁,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其中一個老者一拄手中蛇頭杖,隻見周圍的湖水頓時似是靈蛇一般遊出湖中,將那滿身是血的男修卷入其中。
那老者歎了口氣,清明的目光落在那湖水之中,“這裡好久都沒人來了……”
湖水掠過男人的傷口,隻見那些原本一直盤踞在他體內的雷光,此刻竟化作無數光點,緩緩散去,他的傷口迅速愈合,碎裂的鱗片也緩緩生長。
清澈的湖水洗去了他周身的血跡,露出了其下的麵容,隻見那人身形修長健碩,麵容俊朗,眉眼深邃迫人,幾道玄妙的金色妖紋自他的頰邊蔓延至頸下,他額前生著對猙獰虯結的雙角,金色的長發隨著湖水沉浮,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的麵上,宛若神祗。
那老者見狀有些稀奇,他摸了摸胡子,“竟還是條小龍?”那就更稀奇了。
現在天道式微,靈力滯澀,不像以前那般濃鬱易於修煉,更何況,這龍族早已不受天道庇佑,這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隨著時間緩緩流淌,男人周身的氣息越發平穩,原本四溢洶湧的靈力逐漸收回體內,就在此時,那人驀地睜開了眼睛,一絲金芒自他的眸底一閃而過,那原本平靜的湖水瞬間被無形的氣流掀出千層水浪,水花四濺,金色的靈力瞬間席卷至這一小片天地,無數的奇花異草瞬間被攪的粉碎,碎石飛濺,颯風驟起。
那老者一行人見狀,忙撐起結界,卻還是被那靈力掀地退後了數百步,方才堪堪停下,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人,“好生厲害的小龍……”
燕祁妄察覺到周圍的情況,靈力陡然一收,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四周,卻發現他竟處在湖水之中。
他沒死……
燕祁妄抹了把臉上的水漬,他撩起頭發走出湖水之中,身上的濕氣迅速退去,他走出湖水之中,這才發現,那湖泊倒流,原本已經被毀的花草已再度複原,成了先前那般生機勃勃的模樣,四處雲霧繚繞,隻數百米外,便看不清任何東西,麵前那幾個老者麵色紅潤,鶴發童顏,幾隻白雀落在他們的肩頭,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燕祁妄有瞬間的愣怔,麵上卻依舊是那般麵無表情的模樣,赤金色的眸子看向那幾個老者,燕祁妄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遲疑了片刻,冷聲道,“這是哪。”
“這是哪?”那老者嘿嘿笑了聲,“這能是哪?小子,你剛剛渡完雷劫,你說這是哪?”那老者目光落在燕祁妄的麵上,有些期待他的表現。
卻見燕祁妄麵色微變,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眼睫顫了顫,幾乎維持不住麵上的冷靜神色,他捏了捏指尖,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良久,他才沉聲道,“我飛升了?”
那老者饒有興致地看著燕祁妄,他做接引人這麼多年,大概唯一的樂趣便是揣摩這些人得知自己飛升後的表情,以往或是欣喜若狂,形容誇張,或是神色淡然,心如止水,或是一臉迷茫不知自己為何飛升。
以往靈力濃鬱之時,天道強盛,有許多人都在一瞬間悟到了某種楔機,便可原地得道飛升天界,位任三十三天。
以前,這三十三天也曾熱鬨過,那段日子簡直是他這幾萬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日子,隻可惜後來便再也沒有那樣的盛況!
卻見燕祁妄身形忽的一閃,下一秒,便已出現在他們的麵前,赤金色的眸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氣勢駭人,那群老者隻覺後背發寒,忍不住退後了兩步,瞧著他那涼薄的神色,“你乾什麼……這裡可不興打人的……”
燕祁妄麵無表情地看著那群神情忐忑的老者,他薄唇緊抿,片刻後,冷聲問道,“怎麼回到下界。”
老者,“???!”
那老者眯了眯眼睛,一臉狐疑地看向燕祁妄,他做接引人這麼多年,見了無數鬨死鬨活,殺妻棄子,想儘辦法要飛升的。
這剛來到三十三天就毫不猶豫地要回到下界的,他還是頭一遭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