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哄,也懶得哄。
書翻了一頁又一頁,敷衍地應對他們的哭泣,“我也想你娘親。”比他們幾個都想。
要不是他們幾個,他也不至於和音音分隔兩地,算下時間,居然還得等三天。
天上一日,凡間一年。
他還是頭回覺得凡間的日子過得這麼慢。
興許是幾條龍崽加起來的哭聲實在太大,當天村子裡又開始了新一輪傳言,說是住在這裡的小黑怪一直抓不到替死鬼,生氣了,昨兒個晚上嗷嗚嗷嗚哭了一整夜。
哭的那些村民心驚膽顫,村子裡的狗也跟著嚎了一夜,吵的人不得安生。
“那聲音,和小孩的哭聲沒兩樣,我還以為是誰家孩子起夜了。”
“聽說村頭獵戶家那個老李,晚上打獵回來抄近路往那邊走,還撞見了。”一群村民站在附近,盯著一直下雨的院子,磕著瓜子小聲討論著,這越說,心裡便越害怕,他這話輕易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紛紛靠過去追問,“看見什麼東西了?你這說的怪嚇人的。”大白天的都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聽說那裡不止住了一個怪物,好幾個呢,一個大怪物帶著幾個小怪物。雨下的太大沒看清臉,但那大怪物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凡夫俗子,你說會不會是天上來的神仙?”
他這話瞬間引得一陣嘁聲。
“誰家神仙帶著三個麵貌醜陋的怪物住在這種天天下雨的破地方,我要是神仙,我就把那幾個怪物......”他說著說著,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其餘幾個人麵色大變,忙問他怎麼了,卻見那老頭他咿咿呀呀半天,手指著自己的喉嚨,臉色驚恐,麵色漲的通紅。
那群村民被嚇得瞬間閉了嘴,他們慌張地看著四周,連忙跑去。雖然隔天那人的聲音就恢複了,但從那之後也沒人敢再議論。
燕祁妄耳根子清淨了不少,夜晚三個崽子都睡著了,他站在床邊掃了一眼,想起白天農戶們的話。
雖然煩是煩了點,但也大概沒那麼醜吧……
金崽睡覺不老實,龍角頂著黑崽的肚子,腳踩著胖蘿卜的臉,尾巴堵在胖蘿卜的嘴邊,整張床讓他占了大半。
燕祁妄走過去,一隻手拎一個,把他們整齊擺好。
這場雨也隻有在他們睡著以後才停,這會外麵一輪圓月皎白,偶爾幾聲蟲鳴響起,也很快掩進安靜夜色中去。
燕祁妄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漆黑的顏色,盤算著日子,還剩最後兩日,想起音音的目的,讓他們增進感情。
感情沒增進多少,反而更煩這群小崽子了,一個比一個鬨騰,哭起來的時候也是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吵的人心煩意亂。
……………………
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天,燕祁妄沒有讓這場雨下的太大,能有個借口不帶他們出去玩即可,才剛從房間出來,黑崽與金崽就抱著他的腿嗷嗚個不停。
最近靈果吃膩了,幾個崽崽早已膩味了,他們想吃肉,最好是肥瘦相間,五分肥五分瘦的那種,還要甜甜的糖!
燕祁妄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還點起菜來了,這麼些天下來,他所剩無幾的耐心早已徹底告罄,這會兒沒將他們丟出去便已是手下留情,聽完黑崽的要求,他一手拎了一個,把金崽和胖蘿卜放在他麵前:“想吃哪個,自己挑一個。”
這下變成了三個抱著他的腿,一起嗷嗚。
龍崽和胖蘿卜都已經吃膩了這裡的靈果,想吃肉。
燕祁妄麵無表情地看著幾個崽子,眼見幾個崽皆是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燕祁妄抿了抿唇,雨勢便瞬間加大,偶爾幾道雷電閃過,窗外雷聲轟鳴。
他冷聲道,“好好待著,彆亂跑。”
幾個崽崽立刻乖巧點頭,“嗷嗚。”
這附近沒什麼靈氣,就是普通凡人居住的地方。燕祁妄本來試圖去最近的靈山捕了些靈獸,然而這附近的靈獸早已被龍崽的叫聲嚇跑,整個山頭都沒有靈獸出沒燕祁妄便直接去了山下的城鎮。
卻在路過一處拐角處,燕祁妄眸色黯了黯,察覺到他布在屋子周圍的結界被動,龍崽的氣息也瞬間弱了下去,他眉頭緊鎖。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金芒,隨即燕祁妄眉心一跳,也顧不得那些肉和糖了,不過眨眼之間,他的身形便出現在千裡之外。
龍崽與胖蘿卜趁燕祁妄不在家,搖搖晃晃地想偷偷溜出去。他們現在路都走不穩,才剛出家門,就碰到了幾個目露狂熱的修士,他們看著從房內跑出來的幾個穿紅肚兜的崽子,瞬間眼睛一亮。
他先前路過此處,聽說這裡有奇怪的怪物,他本來還沒什麼興趣,這裡窮鄉僻壤的,靈力稀薄的要死,能有什麼厲害怪物??然而,結合那群村民所說,他們突然發現,那些村民口中的白色胖子有些像那傳說中的人參娃娃!!
幾人心下一動,也顧不得其他,便連忙在那些修士的帶領下趕來了此處,隨即,便看到了從門內偷溜出來的龍崽與胖蘿卜,幾人當即目露精光,眼底的貪婪幾乎溢了出來,心中狂喜,若是他們沒猜錯,這幾個小胖墩便是傳說中的龍與人參娃娃!
幾人也有些慶幸,那些村民村中還供奉著神龍,他們奉那些龍為信仰,卻認不得這龍幼年的模樣,否則,這幾個崽子哪裡輪得到他們?早被聞風而來的那些修士給抓走了!
那瞬間的狂喜甚至衝破了他們的機智,以至於他們顧不得想崽子身後的成年龍族,幾人拔下腰間的長劍,便徑直襲向了那幾個崽崽。
那些跟來的村民見狀,也連忙拿起石頭丟向幾個崽崽,幾個崽崽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小石頭丟到了身上,這些小石頭雖無法穿透鱗片,傷不到他們,卻也會疼。
被砸疼了,他們便委屈巴巴的給自己揉傷口。
一邊眼淚汪汪的盯著那群人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砸自己。
明明平日裡那麼多人都喜歡他們,平日裡那些叔叔阿姨總是會笑著誇他們,他們還是第一次這般直白地麵對惡意,那鋒利的長劍亦隨著那些石頭而來。
幾個幼崽隻呆呆地看著那幾個修士,一臉的無辜與害怕,他們甚至年幼到不會反抗。
那修士沒想到他們根本不會反抗,麵麵相覷間,怕劃破了他的鱗片,有損價錢,連忙收起了長劍,反手將那幾個崽子提了起來,讓圍觀的村民趕緊架火。
“這妖孽住所長期下雨,想來它們怕火,待我將它們直接燒死!”他們想著等會直接弄個障眼法,將這村民蒙混過去,而後便直接帶著幾個崽子遠走高飛,賣個好價錢,那他們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幾個修士幾乎壓抑不住麵上的笑意。
龍崽抱著尾巴縮成了一團,他看著那些不斷逼近的村民,大眼睛中滿是無助,眼淚汪汪的,看的那些村民也有些心軟,其中一人忍不住小聲道,“這看起來還是幼崽啊,這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對啊,這看起來還挺可憐的,仙君,要不然放了他們吧……”
那修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已被這怪物迷惑,這都是他們的障眼法!”
“今日燒死他們,才能以絕後患!”
他話音剛落,一道低沉冰冷聲音幾乎貼耳傳來,“你要燒死誰。”那修士嚇的迅速回頭看,卻沒看見人影。
那修士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咽了咽口水:“何方妖孽,還......還敢在我麵前裝神弄鬼,快快現形!”
他拔出長劍,有些慌亂地看向四處,卻見他的師弟驟然神色驚恐地看向他的身後,那修士連忙轉過頭,卻見不知何時,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站在暗處,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然而,更為詭異的是,那男修額間生著猙獰虯結的雙角,一襲金色的長發散落身後,他的五官比尋常人更為深邃,眸色赤紅,麵頰兩側生著金色的妖紋,頸間隱隱約約布著一層金色的鱗片,無形的威壓瞬間鋪滿了整個村落。
那修士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卻見須臾之間,那黑衣男人已到了他的麵前,直到這會,他才發現這男修極為高大,他瞳孔微縮,而後,便對上了一雙居高臨下的,赤金色的豎瞳。
男修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隨即,他隻覺手中一鬆,那龍崽便已經消失在了他的麵前,那黑衣男修亦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那男修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眼見那突然出現的男人再度消失,其他人立刻便四散逃走,那修士的師弟見狀也連忙拽著他便跑,直到他覺得安全之時,那男修方才停下,他劇烈地喘著粗氣,這才心有餘悸道,“剛剛那是什麼,嚇死我了,師兄你還好吧?”他剛剛被那突然出現的男修嚇得話都不敢講,連看都不敢看多看一眼。
那男修叫了兩聲,卻沒得到回應,他抬起頭,卻見他師兄正怔怔地看著遠處,目光呆滯,他隨便一推,師兄便倒落在地。
那男修被嚇得跌倒在地,他的指尖顫顫巍巍地落在他鼻翼之間。
隨即,他連忙後退了兩步,死了……師兄死了……
持續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停了,幾個小崽子哭哭啼啼地跑到燕祁妄身邊,一人抱著一條腿,在那哭。
多出來的黑崽沒有腿可抱,隻能紅著一雙眼睛站在旁邊偷偷抹眼淚。
燕祁妄看著他默默掉眼淚的模樣,冷著張臉將他給撈了起來,當即黑崽趴在他肩上,忍得撕心裂肺:“嗷嗚嗷嗚嗷嗚。”
明天就要回去了,過了今晚就徹底解放。
三個小家夥垂頭喪氣,難得出來一趟,卻被關在屋子裡看了六天雨,哪兒都沒去成。
燕祁妄停了雨,看向窗外夜景,星垂平野闊。
他垂下眼,瞧見他們眼中的失落神色,他站起身,低聲道,“走,回去接你娘。”
幾個崽子聞言,瞬間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