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棚式暗挖之法(2 / 2)

王崇古的眥睚必報和張居正一模一樣,甚至手段更臟一些。

賤儒彈劾王崇古,王崇古就給人下套騙言官到午門伏闕,大明皇帝殺到午門外的時候,都被海瑞給勸走了,《清流名儒風流韻事》的材料,都是王崇古兒子王謙提供的。

這些個大人物,在眥睚必報這四個字上,表現出了趨同性,其實也正常,人善被人欺,官場這個最大的名利場上,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永遠不用想進步這事兒,不能進步,等於死。

王崇古被宋仁東搞得有點頭疼,王崇古居然如此大度的放他一馬,也是事出有因,宋仁東值得王崇古青眼有加。

“不過他現在應該對兒女情長這事兒,看開了吧。”朱翊鈞簡單的訴說了一下自己炮製宋仁東的事情,分享了自己的快樂。

逛兩次青樓,就不會吃愛情的苦了。

一份快樂,分享給彆人就是兩份快樂了,廷臣們對皇帝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也隻能忍俊不禁。

“陛下,臣有諫言,陛下貴為天子,億萬瞻仰,怎麼能以為難小民取樂呢?君子當學道愛人,臣以為不善,不應為君子所為。”海瑞一聽陛下如此胡鬨,立刻站起身來,俯首說道。

皇帝把人送青樓逛窯子,算怎麼個事兒?

朱翊鈞立刻就知道為什麼,道爺和先帝都討厭海瑞了。

嘮叨,作為至高無上的天子,一個人天天在耳邊嘮叨,這也不對,那也不對,那皇帝自然會厭煩。

“海總憲,你這話說的,你說怎麼辦?這樣吧,把宋仁東流放到爪哇如何?畢竟誣告反坐。”萬士和不疾不徐的問道。

“理當規勸。”海瑞麵色複雜的說道。

萬士和立刻笑著說道:“海總憲啊,這有道是說千萬句不如經一事,你說一千道一萬,能說得通嗎?宋仁東身邊就沒有一起長大的朋友勸他嗎?彆說朋友,就他民告官的時候,沈一貫和王希元,沒勸他嗎?有用嗎?”

“遠的不說,海總憲在都察院,都察院那些個言官,勸有用嗎?一個挑水弄的滿城風雨,跑到西山煤局乾點活,怨聲載道,說吃的不好,睡得不好,住的不好,一個月一共就乾兩天活,說是乾活,不如說是踏青,就這埋怨個不停。”

“那倒也是。”海瑞沉默了下來,勸要是有用的話,大明就沒有賤儒了。

最好的成長,莫過於經曆,對兒女情長充斥著美好的幻想,那就打破這個幻想就足夠了。

皇帝安排人帶著宋仁東去逛青樓,這看起來的確不靠譜,但海瑞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不對,但也沒錯。”海瑞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奈的承認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也是辦法。

和當初海瑞評價張誠、張進,抽分洋舶一樣,不對,但沒錯。

朝裡需要海瑞這樣的道德楷模,成為朝中的典範,成為斬殺貪官的利刃,同樣也需要萬士和這種萬金油,起到潤滑的作用,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陛下,是不是要重新修一下元史?”沈鯉作為禮部尚書,說出了一個提議,重修元史。

縱觀中原數以千年的曆史,修史修的最糙的不是韃清修的《明史》,明史可是修的十分細心,主要是因為韃清的政治需要,很多事都不能說,隻能細心的去修,可謂是雕琢極深。

修史最不認真的,還不是被稱為魔法目錄的《晉書》,晉書雖然充斥著各種魔幻,但總體還是遵循了曆史脈絡,之所以魔幻,是因為戰亂導致史料丟失太過於嚴重,所以充滿了離奇的故事。

房玄齡修《晉書》是真的儘力了。

宋、遼、金史,在元末宰相脫脫手裡修了三年就修好了,修的最粗糙的史書,不應該是宋遼金史嗎?

還真不是。

其實宋遼金史,從忽必烈時代,就已經斷斷續續開始修了,修了近一百年,但是因為正朔是誰,鬨不清楚,所以才遲遲沒有修成。

如果說宋是正朔,那北宋和遼國一會兒兄弟,一會兒子侄,到底以哪個為主?

而主張金國為正朔,則認為,南宋皇帝趙構曾經對金國俯首稱臣,畢竟;臣構言這三個字,可是趙構自己親筆寫的國書。

但宋不是正朔,那他可是中原皇帝,這不是打忽必烈的臉嗎?

忽必烈跑去草原和阿裡不哥打的時候,可是打的中原皇帝的旗號。

這事兒,在胡元不到百年的國祚裡,來來回回吵了上百次,沒個結果,總要有個正統,有個偏安。

最後天下沸反,元末宰相脫脫,才把那些史料統統堆集在一起,正統各表,各家都是正統,算是修完了,彙編時間雖然隻有三年,但史料還是非常完整的,雖然衝突的地方也有,但總體還對得上。

修的最粗糙的史書,是元史。

從宋濂和王褘接到朝廷政令開始修史,修史滿打滿算修了331天,開局編纂,包括宋濂這個總裁在內,一共十六個人,修完交差,潦草到了甚至不做校稿的地步,雖然胡元國祚不到百年,但一年時間不到就修出來,實在是有點過於潦草了。

兩三天就修一卷,萬士和修《海外番國誌》都不這麼糊弄皇帝。

這潦草到了什麼地步?明成祖朱棣心血來潮要看看元史,看了半天,幾乎都是驢唇對著羊嘴,稀奇古怪,隻好命解縉改修。

解縉領了差事,帶著幾個人開始了搞這件事,相繼修出了《元史正誤》、《元史拾遺》、《元史闡微》,修出來之後,朱棣也懶得看了,就一股腦塞進了永樂大典裡。

之後就再沒人提出過改修元史這檔子事了,可見從大明建立之初,認了胡元這個正統地位,就是捏著鼻子認的,認歸認,打的時候,那是一點都不留情。

“再修元史,臣主要是想修《大元一統誌》,就是胡元疆域,按法理繼承而言,現在的蒙兀兒國,應當是大明疆界。”沈鯉解釋了下自己為何舊事重提,認都認了,總要繼承點什麼。

簡而言之,沈鯉的目的就是:元朝的疆域,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是,這…蒙兀兒國理當是大明疆界,這個說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合乎邏輯?”朱翊鈞伸手打斷了沈鯉的話。

沈鯉要修大元一統誌,為了地圖開疆,這朱翊鈞可以理解,可這一張嘴,就是整個蒙兀兒國都該是大明的,這是不是開的太大了些?

按照禮部這個開疆法,莫斯科要劃到大明疆界,君士坦丁堡也要劃到大明疆界,連忽魯謨斯都得劃到大明疆界,說不定再考究之下,西班牙、葡萄牙也要劃到大明疆界之內了。

畢竟當初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確被大食人給實際占領了,而大食人的主要國家,是伊利汗國的附屬國。

“這堪輿圖該換換了。”沈鯉看著文華殿上的堪輿圖,有些不滿的說道。

禮部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費利佩二世頂著一個日不落帝國的名頭和大明來往,禮部每次看到日不落這三個字,就是一陣的咬牙切齒,這對禮法是巨大的挑戰。

“那就重新修一下《大元一統誌》吧,但是要保持克製,貪多嚼不爛。”朱翊鈞沉默了片刻,看了眼戚繼光,戚繼光也是滿眼複雜的看了眼皇帝,兩個人這一眼,就一個意思。

玩心思,誰能玩得過這幫讀書人?!

修個書都這麼多的心思,沈鯉不直接明白的講出來,誰知道沈鯉到底想乾什麼?

朱翊鈞忙了十幾年,也就實土郡縣綏遠,海外總督府也是以分封製的形式,按著禮部地圖開疆,朱翊鈞忙一輩子,也無法實土郡縣這麼大的疆域。

“臣遵旨。”沈鯉看著堪輿圖,決定下次修訂《山海輿地全圖》的時候,一定要把葡萄牙加上,怎麼說葡王也是穿五章袞服的敕封番王,非常合理。

費利佩也不是故意的,他之所以每次國書都要提到自己是日不落帝國的國王,其實是為了引起大明的重視,畢竟大明天朝上國的傲慢也是根深蒂固的,不提點自己的成就,大明恐怕會把費利佩二世當作是蕞爾小國對待。

“陛下,有個事兒。”工部尚書汪道昆低聲的說道:“先帝的陵寢,又得修繕下。”

“額,修一下吧,資出內帑,度支幾何?”朱翊鈞應允了工部請求。

“少則三萬銀,多則五萬銀,棱恩門、棱恩殿、垣牆、明樓等處嚴重沉陷,不得不修。”汪道昆簡單介紹了下情況。

朱翊鈞思考了下說道:“要不推倒重修吧,這麼修修補補,也不是個事兒,先帝陵寢萬曆三年才修了一次,這又要修一次了。”

“陛下,這次和推倒重修沒什麼區彆了。”汪道昆簡單介紹了下工程的情況,塌陷的地方都要推倒,這次換了鋼混結構,燒都燒不壞。

朱翊鈞點頭說道:“行,就這麼辦吧。”

隆慶皇帝的皇陵,非常非常的寒酸。

嘉靖十八年的時候,道爺本來打算遷父母墳塋入京安葬,下旨營造玄宮,後來覺得父母已經入土為安,在玄宮修好之後,沒有啟用,而是在湖北另外修了顯陵。

隆慶六年隆慶皇帝大行,就把當初道爺修的那個沒有啟用的玄宮,直接拿來用了,否則一個皇陵也不能五十萬兩銀子搞定。

用舊的也就罷了,還沒有多少銀子去修,所以才會一直修繕。

不修不行,畢竟陳太後、李太後崩逝後,都是要和先帝合葬的,先帝的確龍馭上賓了,這兩宮太後還在,總歸是要修的。

國朝畢竟仍然以孝治天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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