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氪金是朱翊鈞對戰爭的最大尊重(2 / 2)

“這是德王殿下的畫。”????朱翊鈞一張一張的看著朱載堉畫出的草稿,這些畫,都是朱載堉畫的風景、山水、樓閣等物,每一件都是栩栩如生,每一件的構圖,都非常的巧妙,每一件都是藝術品,而且有了近大遠小的比例,讓整個畫麵的比例更加協調。

但這些堪稱藝術品的草稿,沒有名字,可見朱載堉完成之後,對這些畫都不是非常的滿意,都是隨手扔到一邊,被司務整理成冊。

朱載堉在繪畫一途,選擇了開掛,用光學影像映射的方式,讓畫麵的比例更加和諧。

“走,去看看。”朱翊鈞上到了五鳳樓去,而朱載堉剛好拿著鉛筆,從遮光棚裡鑽了出來,他看到了陛下,手裡拿著卷好的畫卷,俯首說道:“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皇叔多禮了,皇叔這畫,畫完了嗎?”朱翊鈞詢問朱載堉是否完成了援朝抗倭出征圖。

朱載堉將畫卷遞了上去,有些靦腆的說道:“陛下,臣還沒畫完,就是個草圖。”

朱翊鈞打開了畫卷,畫卷的確是草圖,大部分的人物就勾勒出了形狀,但整

個畫麵非常的完整,北大營的城牆輪廓上,有鼓架號角,旌旗在冬風中翻卷,皇帝在校場上目送軍兵,軍兵們井然有序的在開拔,而李如鬆和馬林站在鐵馬之前談笑,親人在站台上送彆,一些士大夫們在交頭接耳。

“能不能把這些士大夫們去掉?有點礙眼了。”朱翊鈞看著這援朝抗倭圖,對這些個交頭接耳的士大夫們不太滿意,主要整體的氣氛莊嚴肅穆,這些個士大夫們,交頭接耳也就罷了,還伸著手在比劃,比圍觀的百姓還不如。

“臣也覺得有點不合適,臣把草圖完善的時候,把他們統統去掉,空出來的這塊,添點花草樹木,也比他們強。”朱載堉頗為認可的說道,陛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藝術細胞,王皇後努力了十幾年,陛下對樂理仍然是一竅不通,繪畫也是簡筆畫級彆的。

但陛下審美是沒問題的,這些士大夫在出征圖上,的確是不和諧。

用手指著彆人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但這來送行的朝臣、筆正們,至少有十幾個人在對軍兵指指點點。

就非常非常沒有禮貌!

“臣最近在搗鼓些材料,希望能夠把這一刻永久蝕刻在板上,銅板上鍍一層銀子,然後用碘去熏蒸,放在取景器上蝕刻,而後用汞去熏蒸,但畫麵還有些模糊,我在找一種材料,把那些沒有變化的銀子去掉,讓畫麵變得完整,現在還沒有做完。”朱載堉將畫卷收好之後,告訴了皇帝陛下他在光學上的進展。

銅板、鍍銀、光蝕刻、汞蒸汽顯影,朱翊鈞敏銳的提取到了關鍵詞,他和朱載堉好好聊了聊,才知道,朱載堉卡在在最後一步,沒有感光的碘化汞,就成為了破壞畫麵的元凶,朱載堉正在想辦法洗掉那些碘化汞。

碘,是朱翊鈞命名的,用綠礬油處理海帶榨取液得到了碘。

自從海帶大王姚光啟在山東帶著漁民們種植海帶以來,大明對海帶裡究竟什麼東西,能對大脖子病有效,非常感興趣,經過了漫長的提取,最終通過綠礬油,發現了黑紫色的蒸汽在玻璃器皿上,而用酒去處理碘,可以得到碘酒。

綠礬油就是硫酸,在漢代時就已經被煉丹師所使用,到了唐代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比如唐代的《黃帝九鼎神丹經訣》就有煉石膽取精華法,來提煉硫酸。

經過解刳院的研究,碘酒,是一種非常強大,而且能夠長久殺死大量致病小蟲的消毒劑,非常適合用於各種外科手術,燒、凍、刀、擦、挫傷,都非常實用。

此次大軍出征,就有一百二十箱的碘酒隨軍送往前線。

朱翊鈞對於這次援朝抗倭,采用了一貫的老方法,用銀子砸。

氪金是朱翊鈞對戰爭的最大尊重。

“之前已經使用瀝青和白蠟進行了蝕刻,但成像太差,所以換成了銅板和鍍銀嗎?”朱翊鈞和朱載堉深入交流之後,才知道,原來技術已經迭代過一次了,瀝青蝕刻法,也需要用植物油脂不停地清洗,才能去掉未硬化的瀝青。

這種成像太差、曝光時間太久的辦法,很快被朱載堉放棄,而現在的銀版攝像法,正在最後的攻堅之中,用什麼洗掉紅棕色的未成像碘化銀,是朱載堉最近的研究。

“是的,瀝青和白蠟的畫麵過於模糊了,隻能用於繪畫參考,不過,皇家格物院對麵的貢院,有些老學究們,總是罵我們在搗鼓攝魂術,而且要求我們格物院的取景器不能對準他們的貢院,來鬨了幾次,都被緹騎們趕走了。”朱載堉分享了研發中的坎坷。

“哦,那就讓貢院搬走吧,朕給他們找個新地方,欽天監對麵的老貢院收拾出來了,讓他們回去吧。”朱翊鈞麵對二選一的選擇題,選擇了留下格物院。

“啊?謝陛下。”朱載堉就是隨口分享下,他隻是單純的分享個樂子給陛下,畢竟這些老學究們,叫這玩意兒叫攝魂術,多少有點好玩。

一個凸透鏡,一個光圈,一張銅板,鍍銀,就能把人的魂魄吸進黑箱裡?這些老學究的想象力總是那麼奇怪,不聯想到萬物無窮之理,反而聯想到了光怪陸離。

但陛下還是因為這些老學究的胡說八道,懲戒了他們。

貢院在萬曆七年起火被燒了,都是文教,朝中大臣們也不願意花銀子重建,就把貢院放在了皇家格物院的對麵,結果現在掐起來了,皇帝把這些老學究趕回了老貢院。

老貢院就是收拾了出來,沒有重建,天寒地凍,擠一擠也暖和。

“這玩意兒燒銀子的,一定很貴吧,皇家格物院需要銀子嗎?”朱翊鈞已經很久很久沒給格物院銀子了,初建成時候給了五十萬銀,後來朱載堉遮遮掩掩要了一百萬銀研究往複式蒸汽機,自那之後,朱翊鈞再沒有給格物院撥款了。

“不用,這都是小玩意兒,用不了多少銀子,滿打滿算花了三千銀,陛下,格物院有銀五十萬,若是大軍征伐有缺,可以拿去用,格物院暫時沒有花銀子的地方。”朱載堉也不是對國事一點都不關心。

朱載堉願意給京營譜曲,大軍開拔,朱載堉來到了北土城給軍兵畫出征圖,他不是對政事一竅不通,他就是懶得付出那個精力,而大明皇帝的縱容,也讓他有這個底氣對人心鬼蜮不聞不問,二選一陛下選格物院。

朱載堉發現,大明彆的衙門,都會上交利潤給國帑和內帑,多多少少,連解刳院也會上交部分的利潤,賣藥的,比賣笑的還要賺錢的多,一個大蟑螂汁(康複新液),都能讓解刳院一年賺幾十萬銀,但唯獨格物院不用上交利潤。

格物院通過授權技術賺錢,比如反射式望遠鏡、比如蒸汽機、比如各種各樣的液壓工具,比如各種各樣的紡車,雖然賺的不多,但這些年也攢了些錢,皇帝在馳道和開海上下了重注投資,

內帑國帑空虛,朱載堉知道後,就打算主動上交一點利潤。

“留著給五經博士們花吧,朕這邊還有銀子。”朱翊鈞笑著說道:“五經博士們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間五穀,不要讓五經博士為了散碎銀子勞心傷神。”

“臣遵旨。”朱載堉不太清楚國帑、內帑的情況,他就是告訴陛下這裡有,要用的話直接說。

“畫好了,給朕也看看。”朱翊鈞指了指畫卷,笑著說道,朱載堉對這幅畫非常用心,連朱翊鈞麵前這台取景器都是專門打造的大光圈取景器。

“恭送陛下。”

馬上就要過年,皇帝陛下非常非常忙,下了北大營的五鳳樓,就要見軍兵家屬;要到皇極門接見外官、耆老、百姓;還要到皇家理工學院見理工博士;十王城見宗親;到西山煤局接見工匠;到南海子見海防巡檢、墩台遠侯的親眷;過年前的最後一天,還要去朝陽門外的養濟院看望官舍裡的孩子,下午要接見百官賀歲。

這些都是庶務之外的工作,除此之外,大明的年終審計也已經完成,皇帝也要對一些賬目進行親自查問,以及年後要對考成法進行張榜,京城百官的考成是文淵閣進行,而皇帝也要對廷臣們進行考成,這些都是要張榜公示,自然要皇帝親自過目。

朱翊鏐說皇帝這位置,明君挨罵、昏君也挨罵,做個昏君還苦不堪言,活活被欺負,做個明君忙的跟磨坊裡的驢一樣,是真的一點都沒說錯。

朱翊鏐可以享受權利,而不履行義務,他哥替他忙了。

朱載堉看著皇帝的背影,歎了口氣,十三年了,陛下攏共就休息了八個月,還是南巡跟妖魔鬼怪鬥法,現在陛下熱情似火,可是時日一長,這種熱情,又能維持多久呢?克終之難的陰影在與日俱增。

朱載堉、朱翊鏐這些天生貴人,並不能特彆理解朱翊鈞的勤政,這些事情,在朱翊鈞看來,並不是負擔,相反,他樂在其中。

一直到除夕夜,朱翊鈞坐在了通和宮內,等待著百官來拜年賀歲。

“李如鬆帶著的騎營到遼陽了嗎?”朱翊鈞坐定之後,詢問大明軍走到哪裡了。

“昨日已經到了廣寧,今天一定能到遼陽,馳道的積雪已經清理乾淨了,陛下安心,寧遠侯親自到廣寧接的騎營,陛下,李如鬆和寧遠侯,已經十二年沒有一起過年了。”馮保提醒著陛下,為了李如鬆進步,為了防止朝廷有什麼古怪的想法,李成梁不讓李如鬆過年回家。

十二年,年年如此,這是十三年來,父子在家第一次團聚。

“卿不負朕,朕不負卿。”朱翊鈞頗為肯定的說道。

對於李成梁而言,這也是相互成立的,張居正開始還政後,大明皇帝振武的動作,比張居正還要大,朝廷沒有任何對不起李成梁的地方,已經有軍閥化傾向的遼東,李如鬆作為李成梁的長子,還能爬到現在這種高位,領騎營這種精銳,就是皇恩浩蕩,繼續軍閥化,便是人神共棄了。

彼此給了彼此機會,讓事情沒有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宣大臣覲見吧。”朱翊鈞坐直了身子,接見朝官賀歲。

在朱翊鈞接見大臣的時候,遼東也沉浸在歡度春節的氣氛之中,在年前,下了一場大雪,瑞雪兆豐年,明年又是個豐收年。

“哎呀,老趙啊,你說,陛下啥時候才在遼東清丈地畝和收田賦呢?”李成梁對著老夥計侯於趙滿臉笑容的問道,今年遼東大豐收,百姓過年鍋裡都有肉,就是過年。

為了支援遼東墾荒,大明皇帝免了遼東的皇糧,這個政策不是遼東獨有的,比如甘肅是永免皇糧,遼東這邊沒有說永遠免皇糧,但這麼多年了,陛下也不說收。

“我可聽說,可是你硬頂著陛下,不讓收的啊。”侯於趙眉頭一皺,猛的站起來說道:“朝中這些賤儒!”

侯於趙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本來沒當回事兒,但現在一想到要入朝作戰的大環境,立刻反應了過來,有人要趁著這個機會,拿下李成梁,套兒已經設好了!

人言可以殺人,這些不經意間的流言,隻要廣泛流傳之後,這一仗打的再漂亮,他李成梁也落不到好去,人雲亦雲,三人成虎,指不定這遼東軍兵還以為李大帥有什麼想法,趁著有抗倭大事,敢跟皇帝討價還價。

“艸!我在京師就該拿大嘴巴抽這些賤儒的!”李成梁也反應過來了,他虎目圓睜,拍桌而起,立刻說道:“宋經略,備車,我要回京!連夜就回,老趙,你看好遼東,誰敢大舌頭胡說,就拔了他的舌頭!”

“你們這些讀書人,好生歹毒!”

李成梁又不能跟兒子一起過年了。

一條無頭無尾的流言蜚語,就能把李成梁逼到這種地步,這些讀書人讀的那些書,全讀到這種陰謀詭計上了。

“老李,稍安勿躁,坐,不是大事,陛下向來料敵從寬,要不不會問你,是否要到朝鮮鎮守了。”侯於趙思索了片刻,反倒是覺得陛下那邊不會有什麼芥蒂,坐下繼續喝茶,把兩隻手都穿在了袖子裡。

“咦?呀,陛下厲害啊陛下!臥槽,陛下連這都想到了。”李成梁忽然想起來回遼東前,陛下問的話,反應過來了。

陛下的料敵從寬是全方位的,連賤儒都包括在內的料敵從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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