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阿爾瓦羅的兒子!”迭戈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看著馬爾庫斯極為不滿的說道。
“那是在泰西的榮譽,這裡,是主都無法深入的地方。”馬爾庫斯是真的好心提醒,大明甚至處斬過葡萄牙的特使火者亞三與托梅·皮列士,大明的規矩很多很多,麵聖失儀,就是取死之道。
可是迭戈太驕傲了,他的父親成就太高了,以致於迭戈在泰西可以用鼻孔看人,即便是那些王子們,也要對迭戈尊敬有加,迭戈從來沒有意識到,那些成就是他父親的成就,而不是他的。
迭戈終於站穩了身子,仍然不服氣的說道:“我帶來了大量的白銀,一如流浪者安東尼奧所言,大明的皇帝貪婪而吝嗇。”
馬爾庫斯麵色劇變,將自己的佩劍掏了出來,指向了迭戈,厲聲說道:“你侮辱了我的君主,你還侮辱了大明皇帝,在完成我的君主賦予我的使命後,我將在主的見證之下,與你決鬥,希望你不要逃避。”
“你已經有了取死之道!”
流浪者,就是安東尼奧在泰西的綽號,名字有起錯的,但綽號一般不會,安東尼奧的確是被葡王所流放,而且他在海上流浪了超過九年的時間,一個修道院的院長,最終走上了流浪的路。
在馬爾庫斯麵前稱呼安東尼奧為流浪者,就是侮辱,馬爾庫斯選擇了解決之法,決鬥。
泰西的決鬥文化非常流行,逃避會視為怯懦。
“咳咳,那什麼,我收回我的話,並且道歉,水翼帆船真的非常顛簸,讓我不能正確表達我的想法,請你收回你的劍。”迭戈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他立刻選擇了認慫。
馬爾庫斯在泰西被人稱之為劍聖,因為馬爾庫斯個人的勇武,是用無數挑戰者的心臟堆出來的。
他的劍可以切穿盔甲,切到裡麵的番茄。
這句話的意思是,麵對馬爾庫斯的時候,人就像是番茄一樣的脆弱,一劍爆汁。
決鬥?馬爾庫斯真的找上門,迭戈隻能被爆汁。
在決鬥發起的時候,直接選擇道歉,那決鬥就無法成立了,馬爾庫斯遺憾的收回了劍,忽然眼前一亮,開口說道:“迭戈,我尊重你的父親,我要提醒你的是,我不是那些騎士的對手,沒錯,就是你看到的那二百名緹騎,你若是觸怒了陛下,他們每一個都能把我剁成肉醬,這樣,我也保護不了你了,哪怕是有我君主的命令。”
“他們…這麼厲害嗎?!”迭戈大驚失色,目瞪口呆的說道:“你不會是為了讓我守規矩,才故意這麼說的吧!”
馬爾庫斯鬆了一口氣,迭戈鼻孔朝天,但是對個人勇武有一種近乎於瘋狂的崇拜,甚至超過了他對主的信仰,他知道了讓迭戈尊重的陛下的辦法了,他笑著說道:“或許在覲見陛下之前,你需要到北土城去欣賞一下陛下的武藝。”
“陛下也很厲害嗎?”迭戈呆滯的問道。
馬爾庫斯頗為確定的說道:“是的,陛下每日都會前往北土城,那是一個軍營,進入十分繁瑣,但大明皇帝允許觀看,到時候,你就看到了。”
馬爾庫斯對陛下的武力值,非常有信心,青年組天下第一高手,不是浪得虛名,除了陛下自己不太認可這個稱謂。
朱翊鈞當然不認可這個稱謂,他有一次心血來潮,要跟李成梁的長子李如鬆捉對對練一番,隻用一刀,李如鬆就敗了,李如鬆,當下京營第一猛將。
朱翊鈞當然沒有什麼真氣外放,也沒有內力,更沒有修煉出刀氣來,刀還沒碰到李如鬆,李如鬆這個悍將就哀嚎一聲,演技極為拙劣。
自那以後,朱翊鈞對自己這個青年組天下第一高手的含金量認識極為清楚了,恐怕皇帝二字的權重,占到了九成九。
迭戈還是暈的厲害,他一直休息了三天,才從天津衛塘沽向著京師而去,但是很快就讓禮部陷入了為難之中,因為迭戈傲氣十足,絕不可能五拜三叩首行大禮覲見,即便是黎牙實急的團團轉,這個高傲的家夥,仍然不肯跪下。
很快,在黎牙實、馬爾庫斯、陳學會的運作下,迭戈被安排一同前往北大營,這是大明京營的老家,是世界上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說是北土城,土呢?這不是磚城牆嗎?”迭戈從進入北土城後,身上的傲氣就變的越來越稀薄,這裡的軍兵,實在是強悍無比,幸虧大明和西班牙路上沒有接壤,否則,在泰西幾乎無敵的西班牙大方陣,恐怕會被無情擊穿。
很快,迭戈就否認了自己的判斷,不是被無情擊穿,而是被排隊槍斃,這是一支以火器為主的強悍軍隊,他們的野戰炮,偏廂戰車,會把大方陣徹底轟碎。
在來到北土城武英樓的時候,迭戈身上的傲氣徹底消失不見,大明富有而強悍。
迭戈如果七年前來到北土城,恐怕會和弗朗斯西科得出一樣的結論,大明雖大,但隻需要兩萬人,就可以攻陷,但現在他看到的大明京營,實在是強悍到了迭戈心驚膽戰的地步。
“大明軍,確定不是神在人間的神國衛隊嗎?”迭戈被宣見進入武英樓的時候,略微有些心神不寧的問道。
“他們是帕拉丁,是聖堂武士。”黎牙實十分確定的說道,他在遊記裡這樣寫,他也是真的這麼認為,他甚至在遊記裡抨擊大明皇帝的貪婪和吝嗇。
“陛下來了。”黎牙實等人隻是在遠處觀望,並沒有上前見禮,未得宣見,就貿然見禮,也是失儀,忙碌的大明皇帝還沒有進行完每日的操閱軍馬,剛剛從校場歸來的大明皇帝,身邊都是京營的武將。
似乎因為什麼事,在激烈的爭吵著。
的確是在爭吵,李如鬆認為大明隻需要派出一支萬餘人的精銳之師,就可以徹底征服遼東,而戚繼光則認為,至少要五十萬人,李如鬆甚至覺得戚繼光成為了遷安侯,就失去了武夫的勇敢,五十萬人,開什麼玩笑?!
而戚繼光則是一臉的平靜,他現在的確打不過李如鬆了,但在戰略上,李如鬆和他還差著一個李成梁。
徹底征服和克平虜寨,有著本質上的區彆,年輕的李如鬆,他的目光還局限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之中。
爭吵並沒有定論,因為根本說的不是一會兒事兒,朱翊鈞從一開始就認可戚繼光的判斷,戚繼光從來沒有失去勇敢,他的穩重是大明國力正在恢複,沒有必要軍事冒險而已。
朱翊鈞開始和駱思恭對練,駱思恭不思恭,兩把丈餘大槍,在短暫的接觸後分開,招招致命。
迭戈目瞪口呆,嘴裡能塞得進去一個鹹鴨蛋。
“再過兩年,我恐怕也不是陛下的對手了。”馬爾庫斯嘴角咧了下,這個駱思恭下手真的十分刁鑽,而且有著極為迫切的求勝心。
迭戈把自己帶入了駱思恭的視角之下,好像最多隻能走過三招,就會被捅個對穿。
對練結束後,朱翊鈞摘了兜鍪和馮保耳語了兩句,而後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隨行的大醫官開始切脈,望聞問切一番後,大醫官們表示龍體健朗,陛下習武身邊跟著大醫官,是從最開始就有的規矩。
駱思恭下手的確狠,但陛下的鐵渾甲防禦極好。
馮保把鴻臚寺卿陳學會、黎牙實、馬爾庫斯、迭戈帶到了禦前。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陳學會和馬爾庫斯首先恭敬的見禮,黎牙實從不稱臣,而是以泰西特使的身份見禮,迭戈沒有學過禮儀,不倫不類的行了個禮,迭戈到底是跪了。
“馬爾庫斯,我們又見麵了,朕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等下馬爾庫斯跟朕講一下安東尼奧在泰西處境。”朱翊鈞看著馬爾庫斯滿臉笑容的說道。
“再次瞻仰陛下,是臣的榮幸,尊敬的陛下。”馬爾庫斯頗為誠懇的說道。
“馬爾庫斯,安東尼奧求朕的冊封,是為了逼迫教廷的承認他嗎?”朱翊鈞笑著說道:“沒事,你如實說就是了,朕不在意,畢竟朕在數萬裡之外的大明。”
馬爾庫斯十分恭敬的說道:“陛下容稟,安東尼奧殿下並不是為了教廷的承認尋求陛下的冊封,在泰西有一句話,叫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相比較之下,安東尼奧殿下,更喜歡大明的條條塊塊,尋求陛下的冊封,是為了製度的建立,教廷的冊封與否,對安東尼奧殿下並不重要。”
“作為一個私生子,作為憐惜平民的殿下而言,他注定不會被泰西的貴族們接受。”
“嗯?”朱翊鈞愣了愣,這個船長,他這幾年,沒白來大明!大明的封建帝製,和泰西的封建製,完全是兩回事兒,就像是城門樓子和胯胯軸子一樣的區彆,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朱翊鈞笑容滿麵的說道:“朕之前斷定安東尼奧爭奪王位必敗,現在朕收回這句話,他是識貨的。”
“作為一個船長,作為一個商人,不識貨,是要賠得傾家蕩產的,殿下是一個優秀的船長,是一個優秀的商人,在陛下的聖眷照耀之下,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殿下,這離不開陛下的恩澤。”馬爾庫斯為自己的君主說了好話,安東尼奧可能此生再也無法來到大明,那麼維持陛下的聖眷,就由馬爾庫斯來做了。
“嗯,免禮吧。”朱翊鈞揮了揮手,這裡隻有迭戈聽不懂漢話,其他人站起來了,隻有迭戈還在地上跪著。
“迭戈是吧!就是你在碼頭上說朕吝嗇又貪婪?!”朱翊鈞這句話是用拉丁語說出來的,字正腔圓,嚇得迭戈一個激靈!
“我我我,這這這…”迭戈和馬爾庫斯的交流一直是用的拉丁語,大明皇帝是怎麼知道,他說了皇帝的壞話?!
朱翊鈞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厲聲說道:“沒想到吧!去接你的緹騎,會拉丁語,聽到你口出狂言了!”
“駱思恭,給朕揍他一頓!”朱翊鈞看了一圈,沒有欺負迭戈,你爹是泰西陸地戰神,你迭戈屁都不是,自己不努力,還敢在大明的地頭說大明皇帝的壞話,不教訓他一頓,他不知道大明這地頭,誰說了算。
“陛下,黎牙實在遊記裡也說陛下的壞話了!我親眼看到了!”迭戈可是見過駱思恭的凶狠,陛下身邊這些護衛,隨便挑一個,他今天能活著出門,都是神跡,他急中生智,把黎牙實拉了進來。
黎牙實在旁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特麼找死,拉我下水?!
“朕看過,朕知道,所以你不會死,隻會被揍一頓!”朱翊鈞是個很講道理的人,既然沒有因為這事殺黎牙實,那就胖揍這個迭戈一頓好了,總歸是要跟費利佩二世做買賣的,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
不斬,可以揍,多揍幾頓好了。
寫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羅馬亡了之後,就真的亡了,朱元璋是真的猛啊。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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