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君子之惡,小惡為大惡(2 / 2)

“厲害,厲害,夫君厲害不厲害,我還不知道嗎?”王夭灼笑容滿麵。

張居正在,要大道之行,張居正不在,陛下也要大道之行,而且陛下不完全是站在張居正的羽翼之下,有自己的政策,有自己的新政。

哪怕是天下罪之,朱翊鈞也會堅持下去,他不忍,不忍這夙願付之東流。

朱翊鈞沒有張居正那麼厲害的政治狗鬥天賦,大不了請出七殺大法來,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他個血流成河,殺他個乾乾淨淨!

朱翊鈞可是大明朝廷,僅次於譚綸的激進派!

戚繼光不是個激進派,對內的時候,他更喜歡柔仁的解決辦法,他從來不願意刀刃向內,所以朝廷的大臣們並不害怕戚繼光,因為他們從來不是戚繼光的對手,沒有感受過戚繼光的恐怖。

朱翊鈞說李佑恭辦事很有分寸,果然,他的車駕剛剛回到講武學堂後的離宮,就看到了李佑恭等在離宮的正門之前,等待著皇帝陛下從西山歸來,事情沒有大到打擾陛下休沐的地步,但事情必須向陛下稟報清楚。

分寸二字,確實很難把握。

“哎呀呀,李大璫,應該把那些案犯殺死在呂宋的,這一上船,多少有點麻煩了呢。”朱翊鈞滿臉笑容,殷正茂不愧是官場的老油條,處置得當,朱翊鈞其實可以接受這批案犯死在呂宋,乾脆沉海好了,大家眼不見心不靜,朱翊鈞兩手一攤無奈的說道:“總不能什麼都查吧,萬一查出點什麼,大家麵子上都過不去。”

李佑恭據實奏聞之後,俯首說道:“陛下,臣倒是以為,泗水侯、鷹揚侯和石隆伯並無謀叛之心,否則這些案犯也就不會押到京堂問訊了。”

他是巡邊天使,據實奏聞之後,自然要根據自己的見聞說自己的意見,李佑恭一共給了兩次殷正茂擦屁股的時間,第一次是第二天再說,第二次是乾脆在呂宋處置,但是殷正茂兩次都沒有珍惜機會,把案犯送到了船上,這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證明殷正茂、張元勳和鄧子龍以及其心腹、嫡係都沒有問題,這對大明是極大的利好消息。

“好好好,李大璫辛苦,這次去內帑領一千兩銀子,犒勞下自己,出使呂宋諸員,每人十兩銀子。”朱翊鈞看著殷正茂送來的奏疏,笑的陽光燦爛。

“臣叩謝皇…恩。”李佑恭照例謝恩,而後一愣,呆滯了一下,都有點結巴,陛下整整拿出了一千兩的賞賜來!一千兩足夠在全楚、全晉、全浙會館交一年的碳敬、冰敬了!

陛下居然爆金幣了!可見是真的高興,同樣也對李佑恭此次出使,非常滿意。

朱翊鈞對內的恩賞,尤其是對宮宦的恩賞,這宦官沒了下麵,就隻有銀子能夠撫慰了,可是防止內外勾結,是重中之重,那麼宮宦們就斷了一個進項,外廷的賄賂,那朱翊鈞為他們補了一點。

這世間有惡,也有善,朱翊鈞能夠看到幾分美好,所以還沒有完全變成不可名狀的怪物。

殷正茂在奏疏上,首先誠懇的請罪,主要是失察之罪,朱翊鈞自然不會追究,殷正茂又不是神仙,對自己治下發生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發展的過程中總會有風雨,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而後殷正茂做出了承諾,在後年將提供一千一百萬斤的銅料,在萬裡海塘銅料開采事上,會更加儘心儘力,這就是軍令狀,大明皇帝喜歡銅料,那就給他銅料,朱翊鈞朱批勿急,以呂宋總督府穩定為主。

而後殷正茂希望陛下給他三年的時間,馬六甲海峽的紅毛番,一定驅逐的一乾二淨,朱翊鈞以五年為期,這是之前商定過的事,紅毛番占了馬六甲海峽六十年,經營了六十年,想要一下子驅逐乾淨,是存在物理上的困難。

萬曆七年逐漸進入了秋天,西山的楓葉已經紅遍,再往北,已經開始準備過冬,朱翊鈞吩咐了內署,準備今年的大氅,皇莊出品必屬精品,其實之前賞賜的大氅、耳暖都還能用,但每年恩賞已成常例,精紡毛呢的生意倒了,這精紡毛呢價格回落,也沒多少錢,算是一種優待。

“陛下,萬太宰這快日暮了,在殿外請求覲見。”馮保和小黃門耳語了幾聲,疑惑的問道。

“宣。”

萬士和走了進來,俯首見禮坐定之後,開口說道:“陛下,這船舶票證的風力倒是過去了,可是,這船舶票證的數量,還是遠遠不夠,現在燕興樓也收不到幾兩銀子的交易稅,要不,再發點?”

趁著遮奢戶對船舶票證的追捧,狠狠的割一波韭菜。

萬士和之前領了船舶票證的風力輿論,有人說大明皇帝賣給蒙兀兒、泰西都不把船留在國內認籌,是寧於友邦,不予家奴,萬士和搞定了這個風力輿論,萬士和沒有就此收手,而是繼續掀動風力輿論,主要討論的就是船舶票證和精紡毛呢生意的本質不同。

經過數次唇槍舌戰,真的讓萬士和討論出了點什麼,船舶是生產工具,精紡毛呢則不是,這個本質上的不同,衍生出了盈利方向的不同,搞明白了這一問題後,船舶票證的生意更加紅火,遮奢戶的熱情更高。

大明造船廠的產能和遮奢戶們對船舶票證的旺盛需求產生了矛盾。

“還是希望朕搞期貨船舶票證?”朱翊鈞思索了一番。

萬士和沒說話,表示了默認,他就是這個目的,他有很多的理由,但這些理由陛下都清楚,不必贅述,他就是來試試陛下的口風。

“不行。”朱翊鈞十分明確的說道:“這口子不能開,說句難聽的,日後朕要是砸了這個聚寶盆,這是朕的手段之一,總得留點掀桌子的手段。”

“陛下聖明。”萬士和想了想,沒有更加執拗的堅持,其實請求陛下搞期貨船舶票證的遮奢戶,怕的也是陛下砸盤,但是陛下始終把掀桌子作為矛盾不可調和時要使用的手段,那萬士和說再多也是沒用。

萬士和是帝黨,而且是那種隻能一條路走到黑的帝黨,他不是來試探的,其實這件事對陛下有好處,聚斂興利,陛下能用期貨船舶、票證狠狠地割一波韭菜,但陛下心懷柔仁,不肯割這一茬韭菜。

這是陛下一直以來的特點,可持續性竭澤而漁。

比如照顧好張居正、譚綸、淩雲翼、殷正茂等人的身體健康,而後讓他們持續為大明發光發熱。

“萬太宰,朕這裡有件趣事,兩廣遮奢戶請淩部堂回兩廣去!”朱翊鈞說起了今天聽到的趣聞。

萬士和略顯呆滯的扭頭看向了陛下,眼睛慢慢瞪大,醞釀了一番,隻說出了一個字:“啊?”

這個世界太瘋狂,萬士和完全無法理解,兩廣遮奢戶們是瘋了嗎?淩雲翼這個大殺星都敢請回去?

當萬士和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之後,隻能無奈,兩廣遮奢戶的訴求,其實總結起來很簡單:痛痛快快的讓老子死!

電白石氏老爺子用性命踐行了這一道理,太憋屈了。

“這個王家屏在京堂的時候,還老老實實的,到了地方,狠辣至極。”萬士和撇了撇嘴,王家屏做的一點都不過分,這就是他做事的風格,隻是苦了兩廣的遮奢戶們。

萬士和歎了口氣,往前湊了湊身子,低聲說道:“陛下,黎牙實那個媳婦,跑了。”

“朕當初就勸黎牙實那女的不行,帶個孩子嫁過來,顯然是坑他,果不其然,人跑了,那女的不是給他生了個兒子嗎?兒子跑了沒?”朱翊鈞聽聞,知道了萬士和為什麼日暮時分進宮了,顯然萬士和剛知道此事。

當初黎牙實和那個安娜·梅迪納·西多尼亞結婚的時候,朱翊鈞就勸了一次,因為黎牙實背叛了他的神,違背了他不婚終身侍奉主的諾言,需要皇帝的賜福。

安娜要隻是結過婚也就罷了,還帶著個兩個孩子一兒一女,女兒在船上死了,還剩個孩子,黎牙實這不是大怨種是什麼?多爾袞那個狗東西那麼強,最後還是被孤兒寡母給耍了,死後墳都被順治給刨了。

“沒有,跟黎牙實生下來的孩子還在他家裡,唉。”萬士和無奈的說道:“黎牙實是咱們皇家格物院的通事之一,這最近心神不寧,問也不說,還是陳學會去了他家,才問了出來。”

“陛下,這事兒怎麼處置。”

外交時間,黎牙實比較特殊,他是泰西特使,擁有調動整個遠東西班牙的力量的權力,雖然隻是名義上的,但他同時擔任著大明的官職,在皇家格物院和高啟愚一起翻譯泰西來的書籍。

這家裡出了這檔子事,黎牙實也沒好意思說,這過了這麼久,才算是爆發了出來。

“這女人,是真狠心啊,那個泰西生的兒子是兒子,在咱大明生的兒子就不是兒子了嗎?說棄就棄了,黎牙實也是,他要是早點說,朕還能派緹騎抓回來,人現在都到太平洋了,朕怎麼抓?”朱翊鈞思索了一下說道:“上次費利佩二世送來了七個紅毛番美人,給黎牙實送過去三個。”

“結束一段悲劇最好的辦法,就是再開始一次了。”

黎牙實要是早點說,還好解決,一聲不吭,那可不就隻能吃這個悶虧?

“泰西生的那個兒子有爵位可以繼承,所以才離開,要離開的人,怎麼留都留不住。”萬士和眉頭緊蹙的說道:“這次的船長是馬爾庫斯,可不是安東尼奧,沒有安東尼奧那麼大的威望,馬爾庫斯真的能壓製住那些個船員們嗎?”

萬士和不看好安娜這次回泰西,他在修海外番國誌書,船員在海上,那看到頭羊,都覺得眉清目秀,之前安東尼奧約束船員,那馬爾庫斯可沒安東尼奧那麼顯赫的身份,船員們乾出點什麼都不稀奇,事後往海裡一扔,清清靜靜。

“陛下,《滿加剌國誌》修好了。”萬士和拿出了卷書來,裡麵是對滿加剌國的誌書,滿加剌國事實亡國,大明不會自找麻煩,再把滿加剌王子的後人再冊封回去。

這就是蓋棺定論,萬士和修海外番國誌書,就是在定義曆史,定義曆史就是定義現在。

無論日後如何討論,這舊港、馬六甲海峽都是大明固有領土,神聖不可侵犯,即便是現在還沒奪回來,即便是紅毛番事實占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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