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白銀的衝擊力比銀票要強得多,周仃芷呆滯了下說道:“公子要是要了我,我就要了這銀子,公子要是不要,那便算了。”
“忠烈之後,應該的,也不能讓姑娘白來不是?”朱翊鈞擰開了自己的水杯,笑著說道:“姑娘不用怕麻煩,咱差人給你送府上去。”
周仃芷在周府的處境不妙,拿走了銀票,也拿不到銀子,朱翊鈞差人去,其實就是給周仃芷撐個腰,終歸是有了這筆銀子,周仃芷也不必過分委屈自己。
至於這一千銀,是賞賜,裴承祖和手下二十四人死在了撫順,是建了忠勇祠的,是為了大明利益戰死,李成梁攻滅了古勒寨,為裴承祖等人報了仇,可是這撫恤給到了這拖油瓶的家裡人,尖酸刻薄的嫂子,軟弱的兄長,最後這拖油瓶隻能顛沛流離。
周仃芷不肯放棄拖油瓶,朱翊鈞真的納了周仃芷,豈不是十七歲的自己,有了個十六歲的女兒?這個女兒禮部如何定性?公主嗎?萬士和就是洗地再厲害,這也不太好洗了。
大明皇帝也不是為所欲為的,武宗皇帝那般荒唐,強納了劉良女,還給劉良女的夫君樂工楊騰一百兩銀子。
朱翊鈞倒是很想盤一盤周仃芷,正如周仃芷所言,有緣無分。
“謝公子款待。”周仃芷是有見識的,她爹是嘉靖年間的左都禦史周延,她見過很多世麵,一頓飯,讓她對朱翊鈞黃公子的身份,產生了一些懷疑,蓬萊黃氏哪能講究到這種地步?
大抵是皇親國戚。
周仃芷帶上了帷帽,走到了門口,兩個宦官打開了房門,兩個緹騎抬著銀子,周仃芷忽然站定,回頭看了那位黃公子一眼,這一眼滿是遺憾。
周仃芷忘記了戴狐狸麵具,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有意。
周仃芷走出了房門,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她走的很慢,希望能在黃公子心底留下一個背影,至少偶爾能想起自己,那個麵具也是她故意留下。
妾身似落花,君心如流水,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緣分,妙不可言。
“喲?這不是周姑娘嗎?”孫玄的聲音在廊道裡響起,周仃芷則是站定,極為平靜的說道:“讓讓,擋著我的路了。”
“這是把自己的賣了呀?一千銀?”孫玄心情不好,吃了不少的酒,自然有些醉了,他對周仃芷是求而不得的恨意。
萬曆五年他金榜題名,為了前程,他另外娶了旁人,他也去過周府,想要納周仃芷為妾室,被打出去了。
大明律明定,四十歲無後才能納妾,大明律可能約束不到所有人,但是約束他孫玄還是綽綽有餘的,周仃芷那時答應,是特麼的犯法的!
所以周仃芷才問黃公子,不怕衙門找麻煩?
通常,都是黃公子找衙門的麻煩,衙門巴不得黃公子這位爺,彆看到他們衙門。
“一個堂堂進士,羞辱一個嫁不出的老姑娘,伱覺得合適嗎?”周仃芷哭笑不得的問道,她對孫玄的恨早就淡了,隻是覺得有些荒誕,一個進士,這麼多人,他不嫌丟人的嗎?
周仃芷一個老姑娘了,她的事,都是街頭巷尾的笑料,人早就丟完了。
孫玄打了個酒嗝兒,他要是沒喝酒,就會察覺出一些異常來,愛看熱鬨是人的本性,可是這吵吵了幾句,整個廊道一個人影都沒有,隻有二十多個帶刀的凶徒,都死死的盯著他。
孫玄和萬文卿、伍維忠不同,孫玄是很想進步的。
京師這地方,一板磚下去一個明公,兩個朝官,七個大戶人家,孫玄若是沒喝那一斤馬尿,是不會在燕興樓這個地方尋釁滋事的。
孫玄要是再闊綽點,他要是喝國窖,這會兒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兩千兩!你跟我回去。”孫玄伸出了兩根指頭,大聲的說道。
“不賣給你。”周仃芷想了想順著話說了一句,而後笑顏如花。
她身後這一千兩是黃公子,看她養了七年忠烈之後,隨手賞給她的,她很喜歡這一千銀,就像喜歡黃公子一樣,有了這筆錢,她可以張羅著給閨女找個好人家,而不是自己。
老姑娘就老死得了,黃公子已經把她買了呢。
其實在包廂裡,她有些猶豫,就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黃公子七歲,即便是做妾,也配不上公子才沒有癡纏。
孫玄,不過爾爾罷了。
“你!娼婦!娼婦!”孫玄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周仃芷憤怒無比的喊道:“沒有一點禮義廉恥,一個女人到這青樓裡拋頭露麵,你不知羞恥!你爹如何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周仃芷一臉玩味的打量著孫玄,她不是很生氣,她發現了這些個讀書人真的好生不要臉,她為什麼拋頭露麵跑出來相親,不是麵前這個混賬的原因嗎?但是孫玄這個讀書人就是能這麼理直氣壯的指責她不守婦道。
“我陪人家吃頓飯,人家給我一千銀,不賣給你,不是我說,你有錢嗎?你家夫人要是知道你在這裡跟我吵架,還要兩千兩買我回去,怕是要把你耳朵擰下來咯!”周仃芷掩著嘴角輕笑,嘴毒的厲害。
孫玄一聽周仃芷提起了他的夫人,酒醒了一些,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指著周仃芷,憋的臉色更紅,周仃芷罵他窮,罵他怕老婆,關鍵是罵的對。
孫玄憋了老半天,才大聲喊道:“牙尖嘴利,看誰敢娶你!”
周仃芷懶得跟孫玄吵了,主要是這孫玄堂堂讀書人,卻罵不過她,這就沒意思了,周仃芷往旁邊讓了讓準備繞開孫玄,孫玄酒勁兒上來了,往前走了一步,攔住了周仃芷的去路。
朱翊鈞已經走出了天字號的包廂,他其實是來送麵具的。
大明皇帝看到了廊道那頭的王謙走出了包廂,王謙一看到陛下出來,又縮了回去,但是又想看熱鬨,隻伸出個腦袋來。
朱翊鈞直接笑了出來,看熱鬨,果然是人的天性。
“好狗不擋道!”周仃芷嘴角抽動了下,眼盲心瞎沾染這樣的因果,實在是讓她想狠狠地抽自己兩巴掌。
孫玄有點下不來台,西土城遮奢戶和自己的同窗都看著他,他必須要做點什麼,否則這臉就丟大了。
“跟我走!”孫玄伸出了手,想要抓周仃芷。
朱翊鈞左手猛地抓住了孫玄伸出的手,用力一擰,左腳探出,踹在了孫玄的膝蓋,右手猛地抽出了三尺的刀,寒光一閃,就架在了孫玄的脖子上。
孫玄吃痛倒在了地上,就感受到了脖間的涼意,刀很涼,而且開了刃,刺痛感讓他酒立刻就醒了。
“酒醒了?”朱翊鈞的刀往下壓了壓,略顯無奈的說道:“也就是沒駕貼,要不你已經死了。”
刑部的駕貼拿到有些麻煩,辦加急也要一天的時間,朱翊鈞略顯可惜的收起了刀,又看向了孫玄那條腿,朱翊鈞這一腳是七年的站樁功力的體現,一下給孫玄踹折了。
青年組第一個高手,是名副其實的第一高手,隻是朱翊鈞覺得被人糊弄他,那駱思恭就是演技最好的一個!
“王公子收拾下?”朱翊鈞看向了看熱鬨的王謙。
“黃爺且忙,這邊我來收拾!”王謙高聲答應了一下,給陛下收拾爛攤子,是王謙的榮幸。
黃公子大家都不認識,可是王謙化成了灰這幫人也都認識,王謙如此討好這個黃公子,可見這個蓬萊黃氏,的確是大將軍府戚繼光的家裡人。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躺在地上的孫玄還想要說什麼,姚光銘已經用力捂住了孫玄的嘴,彆特麼說話了!就這眼力價兒還想進步?
姚光銘不是王謙收買的人,王謙收買的是個賤儒,是孫玄的同窗和同鄉。
“本來是有緣無分,就讓周姑娘走了,咱也不甘心啊,孫玄這一鬨,姑娘不跟我走也不行了。”朱翊鈞拉著周仃芷的手,離開燕興樓。
緣分不夠?孫玄來湊。
朱翊鈞本來都打算讓周仃芷走了,這孫玄這麼一鬨騰,這要是放手,豈不是他怕了這些個賤儒?
“公子這鐵腰,憐惜些奴家哦。”周仃芷有些個興奮,是心裡和生理上的興奮,黃公子這身手,實在是太帥了!
電光火石之間,就把刀架到了對方的脖子上,燕興樓經常鬨些爭風吃醋的戲碼,周仃芷萬萬沒料到自己會成為被爭搶的那個。
朱翊鈞從後門離開,車輛拐上了禦道,向著離宮而去。
“你這手有點不老實呢。”朱翊鈞感受到了腰上的手,提醒著周仃芷,讒他身子不要這麼明顯,都流口水了。
周仃芷身子一軟,低聲說道:“黃公子把手從我腚上拿走啊,都掐疼了,公子這麼喜歡,晚上了讓公子好好盤一盤。”
私密空間裡,周仃芷就顯得很大膽了,朱翊鈞不喜歡清湯寡水,他喜歡那種燒裡燒氣的,能把人燒化了那種。
“公子,咱們這是往哪裡去啊。”周仃芷越看越迷糊,這周圍的街景,越看越是奔著宮舍去的。
“離宮,朕的家。”朱翊鈞這個時候也不裝了,直接攤牌了。
周仃芷有些暈,有些呆滯,看著緹騎的鐵渾甲,愣了許久,才有些遲疑,慢慢張口說道:“啊?”
寒顫還是寒戰?我還專門查了查,說是都能用,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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