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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怎麼了?”
才一落地,薑賀就注意到了見愁的眼神,朝著那邊看去,卻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他將手裡的地靈之果一拋,便接在了手中,走了上來。
見愁回過頭,笑笑道:“沒什麼,隻是看到這裡,就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了。”
當然是借口。
這話曲正風不很相信,隻是旁人在想什麼,又與他有什麼相乾?
他道:“我們直接從傳送陣回去,向師尊報過情況,興許還得說一說彆的事。”
彆的事,指的約莫是與“鯤”相關的事。
見愁與薑賀都點了點頭,兩人跟上了曲正風的腳步,一起重新站在了傳送陣內。
十九洲的傳送陣,但凡是要緊一些的地方和繁華一些的地方都沒有。
隻是沒有一座傳送陣可以直接通到崖山,其中有什麼原因存在,現在的見愁並不知曉。
他們隻能從定向的幾座傳送陣之中不斷地跳轉,從登天島至十九洲西海岸,而後從那佇立著九重天碑的廣場上,傳送至他們來時的山崖上。
腥鹹的海風,一下換成了清新的山風。
大雨過後,九頭江支流之中的水,帶著幾分渾濁,從上遊滾滾而下,有許多樹葉枯枝混雜在江水之中,沉沉浮浮。
他們走時,是暴雨傾盆。
歸來之時,已經雨過天晴。
彩色翅膀的鳥兒震動著翅膀,將之前穿行在雨幕之中時候沾濕的雨水拍落,一陣濛濛的水霧。
出去其實沒有多久,可回來時候,呼吸一口山裡麵的清新空氣,褪去了海邊的腥鹹,見愁竟然有一種回家了的感覺。
薑賀小胖子更是直接站在傳送陣上麵,伸了個懶腰。
“我們回來啦!”
響亮的聲音,穿過了整個江麵,在群山重重的碧影之中回響。
山林之中,一片驚駭欲絕的顫動,像是有不少鳥雀蟲獸,都被他這一聲喊驚動了一樣。
“啪。”
曲正風直接一個巴掌送了過去,蓋在了薑賀的腦門上。
薑賀愣了,不敢相信地回過頭來,憤憤注視著曲正風:“二師兄你乾什麼?”
曲正風眉頭皺著,淡淡道:“彆擾民。”
“民?”
薑賀手指頭一下戳了出去,點著河對岸,山林中。
“它們也算是民?!”
“……”
曲正風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
薑賀一下看見了曲正風寬鬆的衣袍,隻是剛才鬆鬆係上的,一下就讓他想起了剛才的一幕,赤著上半身的曲正風,一劍斬斷了骨龍。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背後腰間一涼。
所有已經蹦出喉嚨口,攤在了舌尖上,就要鑽出口的話,都被他極其聰明地一卷舌頭收了回去。
嘴巴一閉,再重新張開的時候,已經是滿臉討好的訕笑,活像是個純良的乖孩子。
薑賀齜牙咧嘴笑著:“算,算,它們就是民,標準的土著……”
涼涼收回自己的眼神,曲正風終於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隻道一聲:“走吧。”
見愁走了上來,側眸看了小胖子一眼。
他太怕曲正風了。
興許是感覺到了見愁的目光,小胖子薑賀竟然從中讀出了一種莫名的鄙夷,仿佛在說:你怎麼這麼沒骨氣?
可憐的小胖子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故意落後幾步,走在見愁的身邊。
他不敢說出聲,隻傳音道:“二師兄以前是很恐怖的……最近幾年才修身養性了一些。但是這一次,我看二師兄又要開始了……嗚嗚,太嚇人了。大師姐你彆看我這麼忍氣吞聲,這是生存艱辛啊!”
即便隻是傳音,見愁也能感覺到他飽含著的濃烈情緒,那叫一個悲悲切切、淒淒慘慘。
遲疑了片刻,見愁還是傳音回道:“有這麼可怕嗎?”
“有!”
小胖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他眼神極其肯定,又忌憚地轉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到山崖邊的曲正風,傳音道:“畢竟他以前是我們崖山的大師兄,誰都打不過他!當時可凶了……嗚嗚,以後大師姐你要庇佑我啊。”
大師兄,誰都打不過。
而她這個大師姐呢?
一時之間,見愁也說不出到底是哪裡有不對勁,隻對小胖子笑了笑,卻沒回應他的話。
修為高的修士,是能察覺到後麵的靈力和精神波動,知道他們在傳音的,雖然曲正風沒有特彆逆天,應該不會聽到傳音的內容,但是……
讓他多想也是不好的。
小胖子說完兩句之後,就直接老老實實跟在後麵了。
三個人從山崖上飛去,遠遠便已經看見被層雲籠罩著的崖山了。
江流從崖山旁邊蜿蜒過去。
三個人直接化作了三道光線,直直朝著高處而去。
在距離崖山還有三百丈遠的時候,曲正風直接隨手拋出了一枚令牌,它朝著高空之中飛去。
見愁抬起眼來,就看見,在令牌往前飛到某個地方的時候,便像是撞到了什麼上,發出了輕微的“啪”的一聲響。
伴隨著撞擊聲出現的,是一麵巨大的光幕。
漣漪一樣的光暈,向著四周擴散而去。
那竟然是一座龐大的護山大陣,仿佛有通天之高,光華璀璨!
那一道令牌上“崖山”二字,在接觸到護山大陣的一瞬間,便立時飛出去一道虛影,與護山大陣融合到一起。
於是,一道三丈高的“門”出現在了光幕之上。
曲正風抬手,直接將令牌一收,便禦劍而去,薑賀與見愁連忙跟上。
也許是知道見愁對這一切並不了解,曲正風道:“自古崖山出易入難,便是因為這一座護山大陣的存在。外出之時,但凡崖山弟子都要攜帶令牌,大師姐來崖山不久,不知道也是正常。”
山中精怪其實不少,更何況難保有心懷不軌之人。
但凡是有點臉麵的門派,在外都有防護。
不過崖山的防護,也太大了一些……
崖山外三百丈,竟都是禁區。
見愁點頭,將這一切記在了心裡。
又往前行了一會兒,再往高處升去,崖山靈照頂,便漸漸從雲霧之中顯現出它的模樣來。
雲氣被風吹起,貼著靈照頂表麵過去。
中心處的歸鶴井旁,大白鵝霸占著半個水麵,遊來遊去;另一半水麵上,幾隻優雅高貴的丹頂仙鶴緩緩地走動,在水邊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每次看見這一幕,薑賀都覺得自己心疼肝疼胃疼背疼……
真他娘渾身都疼。
還記得自己當初對著那大白鵝自言自語,以為仙鶴們回來了,這一隻大白鵝一定自慚形穢,被這一群高貴的仙鶴被趕出老遠去,再也不敢在歸鶴井裡麵作妖……
萬萬沒想到,這一群老祖們養的仙鶴,竟然連一隻大白鵝都鬥不過!
難道,這世道果真是鵝仗人勢嗎?
見愁看薑賀望著下麵的場景,表情抽搐,也順著看去,便瞅見了現在已經跟了扶道山人姓的大白鵝。
一時之間,她自己也有些無語。
不過……
這怎麼說也算是自家出的鵝,見愁想了想,還是當什麼都沒看見,直接落在了靈照頂上。
拔劍台四角,有不久之前的雨水,緩緩流淌下來,順著靈照頂邊緣的斜坡,彙成一條小小的溪流,衝向了山下,彙入山坳之中,隻怕會成為九頭江支流的一部分。
執事堂就在拔劍台前麵不遠處,門外頭站了幾名弟子,似乎正在討論什麼事。
曲正風、見愁與薑賀三人走過去的時候,這幾名弟子連忙停了下來,齊齊下拜:“拜見大師伯、二師伯、八師伯。”
“不必多禮。”曲正風一笑,自然地說道,而後問,“你們扶道師叔祖可在裡麵?”
“還在裡麵。”
幾人答道。
於是,見愁等人入了執事堂。
出發之前,見愁隻站在外麵,並沒有入內。
如今入內,卻發現擺著茶具的桌椅上,都有了人,見他們進來,紛紛見禮。
繞過前麵影壁,入了後堂,便能看見一座巨大的天井,中間修建了一座石台,石台上懸浮著無數牛毛針一樣的銀光,並且每三息朝外飛出去一次。
同時,在這石台周圍,不斷有弟子長老們相互交流,手指一彈,便有銀光凝結而成,被他們伸出手指,一下彈入石台之中。
這石台,似乎是一個發信之地。
見愁看得仔細。
曲正風卻已經直接走下了天井。
在那傳信石台的側麵,扶道山人叉著腳坐在一把椅子上,已經啃了不知道多少根雞腿了,滿地都是雞骨頭。
他啃著啃著,看見麵前出現了一雙鞋,接著是第二雙,第三雙。
抬起頭來,扶道山人眨了眨眼,抹了一把臟兮兮的臉,仿佛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才多久?辦完了?”
曲正風躬身一行禮:“望江樓與五夷宗陶璋之事已經處理完畢,失蹤的兩名弟子也已經找到了。”
“哦。這麼容易?”
扶道山人想了想,拿著雞腿就站了起來,忽然就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你們這才去了幾個時辰,一看就知道這件事無比簡單,這望江樓,還他姥姥的拜托昆吾麻煩我們。真是乾了他老娘的……我們有那麼閒嗎?不行,山人我一定要讓昆吾知道!”
這種行徑,太惡劣了!
扶道山人想著,毫不猶豫手指憑空一拈,便仿佛直接從虛空之中抽了一道銀光出來,直在銀光出現的那一刹那,無數細小的電弧便在銀光周圍彈射了出來。
劈劈啪啪……
電光炸裂的聲音,清晰至極。
“嘿嘿……”
看著自己指間這一道電光,扶道山人奸詐地笑了。
見愁陡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為什麼覺得自己這一位師父……
有那麼一點……
黑?
扶道山人得意地揚了揚自己的眉毛,恨不得讓它們在自己的眉骨上跳舞。
他輕輕地一彈指,道一聲:“去!”
那一道閃爍著電弧的銀光,便直接化身一道閃電,竟然直接從這天井之中,朝著高處延伸出去!
“劈啪!”
暴雨才過的晴空之中,頓時一道閃電炸雷響起!
一道淺藍色的電光,直接將天幕撕破,朝著虛空射去,轉眼消失不見。
遠在十九洲大地最中心的昆吾,高高懸浮在虛空之中的諸天大殿上。
一群弟子散落在各級台階上,前方的橫虛真人手持拂塵,聲音平緩又滄桑,似乎正在為弟子講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劈啪!”
一道閃電,忽然在這威嚴神聖的諸天大殿之上炸響!
但見這一道來自晴天的霹靂,來勢洶洶,威風赫赫,張牙舞爪,像是一頭巨獸,瘋狂地朝著橫虛真人撲來!
那一刹那,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唯有橫虛真人,眉頭一皺,長歎了一聲,竟然不閃不避,直接伸出手去,任由那電光在自己的手上炸開!
無數可怖的電弧,在他手中盤旋環繞。
橫虛真人,慢慢從這一道閃電之中,將一道銀光抽了出來。
原來……
竟然隻是一封雷信。
下麵無數弟子都有一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昆吾諸天大殿,可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進來的地方。
有人給橫虛真人送雷信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這麼囂張,聲勢這麼浩大,這麼嚇人,就怕劈不死橫虛真人一樣,到底……
是誰?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大家都悄悄打量著橫虛真人的神情。
奇怪的是,橫虛真人隻是歎了一口氣,似乎早就知道是誰一樣,沒有說話,一把捏碎了銀光。
一道光幕鋪開來,扶道山人那一句句給人穿小鞋的話,也就慢慢出現在了橫虛真人的眼前。
望江樓……
橫虛真人思索了片刻,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