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刀,有的是劍,有的是□□,有的是鉤,甚至還有一股三叉戟……但是,無一例外,每一柄法器,看上去都是鏽跡斑斑,滿布著無數的缺口,基本已經成為一堆廢鐵。
如今,它們還能存在於見愁等人眼前,無非要歸功於它們的用材。
隻是見愁也相信,再過幾年,它們一樣會慢慢消散在這如刀的黑風之中。
嗚咽聲中,見愁的目光,也漸漸地放遠。
這興許就是外麵的修士們說的,有人能從裡麵撿到法器的原因所在吧?
隻是……
這些法器,到底是殞身於洞中的修士留下的,還是這黑風洞中原本就有的?
這樣深的黑風洞,在智林叟的地圖上,也不過才下去一千三百尺。
黑風洞有底嗎?
又會是什麼樣?
一連串的疑問,讓見愁陷入了奇怪的恍惚。
這邊,眼看著身前不遠處就是吞風石了,錢缺簡直感動得熱淚盈眶。
娘的,這一趟生意真是太難做了!
他舌尖一動,原本被自己含在口中的丹藥,立刻被壓化,一股暖流霎時湧入身體各處的經脈之中,錢缺雙目之中頓時爆出一團精光來,吐氣開聲,大喝一聲:“石來!”
“咻!”
一隻手從陣法上撤下來,大袖一甩,一陣狂風朝著外麵席卷而去,竟然將地麵上那些石頭連根拔起,像是拔蘿卜一樣拽了起來!
受到錢缺大袖的吸引,加之背後狂風推動,每一枚吞風石,都化作了一道深紫色的流光,鑽入了錢缺的袖中!
隻一眨眼之間,錢缺的麵前就空了一塊。
他猶不停手,袖子朝著另一邊一揮,洞壁之中另一處,立刻也空空蕩蕩。
這手段,簡直像是土匪進村啊!
眾人一看,簡直歎為觀止。
錢缺,不愧是錢缺啊,真是為了材料和靈石不要命了!
心裡一陣感歎,眾人也不落後,紛紛各施手段。
秦朗張口一吐,竟然有一張小小的幡從他口中飛出,迎風便漲,朝著地麵上一卷,立刻也收走了一片吞風石。
周輕雲則是秀發一甩,原本插於發間的一根簪子,立刻墜落在地,“當”地一聲輕響過後,整個黑風洞的地麵竟然震動了一下,挨近簪子的那一片地麵上,數枚吞風石霎時蹦出!
旁側的秦朗連忙控製著小幡再卷,幫周輕雲收走了吞風石。
裴潛這邊見眾人動手,也感了興趣,撐著陣法的手沒放下來,隻輕輕朝著某個方向勾了勾小指,“嗖”地一聲,便立刻有一枚吞風石從地麵上跳出,落入了裴潛的掌心之中。
他抬頭仔細地看了幾眼,仿佛在仔細辨認研究,卻沒更多的舉動了。
同樣暫時沒有動作的,還有站在他身邊的見愁。
隻是……
見愁沒動,她肩膀上站著,一直沒出過聲的那一隻小貂,卻已經有些按捺不住,捧著那一隻玉碗,眼睛發光地盯著陣法外麵,焦急不已。
小貂的渴望,她自然感覺到了。
看看前麵那一大堆的破爛,見愁心裡長歎一聲,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小貂一看,立時就想要大叫起來歡呼一聲,不過想起見愁之前的吩咐來,它立時兩隻爪子抱著玉碗,往自己貂嘴前麵一擋,及時止住。
接著,兩腿一個用力,小貂立刻竄了出去。
這一下,可嚇住了錢缺等人。
小貂速度極快,一下從陣法之中穿出去,竟然在黑風之中通行無阻,仿佛半點也不懼怕,反而撒丫子跑開了。
嘴巴往地上一叼,再用牙齒一咬,吞風石就被它起出來一顆,它隨意看了看,仿佛不很感興趣,就直接把石頭往玉碗裡一放,再次朝著更前方衝了出去。
目標——
牆壁上的無數破爛!
就知道是這樣……
見愁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可於錢缺等人而言,這一幕已經不僅僅是抽抽嘴角,就能放下自己的震驚這麼簡單了。
貂……
這一隻貂,竟然在黑風之中,毫發無傷!
瞅瞅這靈活又優美的身姿,拔了這一把再去叼那一把,來回往返於見愁身前與遠處的一片破爛之間,沒一會兒,見愁麵前就已經堆了一大堆的破爛法器。
錢缺感覺自己今天腦子有點懵,好像有誰硬把他的腦袋放到門縫裡夾過一萬遍一樣。
一隻,站在無愁仙子肩頭,平平無奇的小貂……
竟然這麼生猛!
瘋了!
這個十九洲已經瘋了!
混不下去了!
穿的是陰陽蛛絲織成的衣裳,用的是一看就知道不凡的裡外鏡,擁有係出名門的風範與不擇手段的果斷心思,甚至,還有那一條刀槍不入的大長腿……
對,現在還多了一隻喪心病狂的小貂。
嗬嗬……
錢缺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活到豬身上去了。
這一瞬,他想要拽著見愁的衣領咆哮:說,你還有多少法寶,還有多少絕招,統統都使出來,讓你爺爺我一次死個夠!
隻可惜……
如今兩手都占著有事做,這隻能是他腦海之中的幻想了。
就連在北域見多識廣的裴潛,在這一瞬間也已經沒有半句話。
見愁看了一眼“嗖嗖嗖”穿梭於無數廢銅爛鐵之間的小貂,自己的聲音也跟做夢一樣,開口道:“諸位道友見笑了,我家的貂,不是很能上得台麵……”
就這一副丟臉的德性了。
“……”
眾人終於徹底無話。
這都要上不得台麵,你家的台麵得有多高啊!
錢缺心裡悲憤不已,隻好化悲憤為力量,隻當自己看不見小貂,瘋狂地朝著外麵甩袖子!
法寶不是我的,無敵的長腿不是我的,貂也不是我的,但是吞風石是我的!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刷刷刷!
袖子猛揮,錢缺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收割著吞風石!
見愁將這一幕收入眼底,卻並沒有什麼動作。
對吞風石,她興趣不大。
趁著眾人都重新開始收割石頭,她忍不住再次開始了四處打量,沒料想,這一看便發現了一個之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距離他們所站之處不遠,洞壁上,插著一把深深沒入石壁的長劍!
在那長劍上方的石壁上,刻著幾個深深的篆字——
黑風洞,百尺!
見愁心裡一震。
這一把劍,似乎像是一個標記,乃是曾入過黑風洞的人在此留下的。
在這一把劍的周圍,除了那五個大字之外,竟然還密密麻麻刻著不少的小字。
如刀黑風刻過的石壁,早已經堅硬無比,那一枚枚字跡,都像是烙印在上麵一樣,有的俊秀,有的狂野,有的端正……
不同的字跡,似乎鐫刻於不同的時期,由不同的人留下。
從右往左,一一排列。
“黑風洞黑風果真名不虛傳,今日行至此處,仍有餘力,插劍於此百尺處,以示後來者。吾將繼續前行,探路去也。”
“吐血三口,終止此地,難矣難矣。”
“至此力竭,走不動了,娘的,老子回去了。”
“莊皓到此一遊。”
“五夷宗莊道友?幸甚,幸甚。”
“爾等遜斃,灑家一口酒一步路,踏此地如通天坦途矣!”
“百尺何足道?假出家人口出狂言!老子非要進去,看看你走了多遠!”
“一百尺。”
……
一行又一行的字跡。
這百尺長劍標記周圍,真是眾生百態。
想來這些人都是在不同的時間到達了黑風洞,留下了新舊不一的字跡。
有的人來得很容易,有的人卻知難而退……
見愁一句又一句看下來,頓時生出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來。
她的目光,漸漸在石壁上移動,下一刻,卻終於停了下來。
石壁上,刻著遒勁有力的幾個大字。
“一敗何足道?吾生有涯修行無涯,他日卷土重來未可知。”
隨後左側,卻跟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道友們,右邊這是龍門周承江,半個時辰前我看見他進去的!”
更後麵的字跡,越發新了起來。
有人在過百尺時,也留字唏噓:“十年榮光第一人,一朝為昆吾天眷之子所奪,龍門周承江,可歎可惜。”
“……”
周承江,竟然也來過此處。
一敗何足道?他日卷土重來為可知。
終究還是個有氣魄也有雄心壯誌的人物啊。
見愁微微一笑,終於收回了目光,朝著黑風洞的更深處望去。
不知,在百尺處留字的這些人,最終止步於何處?
而她……
又能到何處?
略一思索,見愁忽然並指如刀,在那百尺壁上,留下四個字——
今我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