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愁淩立於高空之中,踩著那近乎兩丈的鬥盤,眼底神光聚攏,凝而不散,自有一種衝天而起的淩霄戰意。
她聽了許藍兒的話,隻難得一聲笑。
“十個回合?”
許藍兒麵色一沉,露出一絲嘲諷來,同時透著一種陰險的算計。
有寶典在身,越是到了後麵,越是對她有利。
隻是見愁不知道罷了。
她說的話,可不是毫無根據。
“見愁師姐不信,儘可一試。”
“一試?”
見愁手指輕輕在鬼斧之上一點,頓時有一股熾熱的氣息,從鬼斧之上騰起,像是一輪紅日升起,又像是無數滾燙的鮮血忽然湧流!
沸騰!
她握著一柄沸騰的斧頭!
三百丈接天台上,夏侯赦眼底忽然射出一道鋒銳又狂熱的光芒,目光落在鬼斧之上,滿滿的忌憚與驚豔!
氣勢,陡然拔升。
見愁腦海之中,劃過了鬼斧斧身之上鐫刻的第二道道印,一枚一枚的道子,在她心神之中亮起,也在她腳下的鬥盤之上亮起!
鬼斧之上,傳來那種壓抑已久的躍躍欲試。
那是那一枚全新道印的呼喚……
它在呼喚她,讓她使用它。
它訴說著自己的強大,賦予了她無儘的自信。
於是,鬥盤旋轉之間,那種澎湃的危險,越加濃重!
許藍兒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心下一冷,幾乎就在見愁鬥盤出現,道子落成的瞬間,提劍而起!
不管她到底要施展什麼,隻要在她施展之前打斷就好!
許藍兒忽然不是很敢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贏。
她竭力地咬緊了牙關,兩手持著長劍,將早已經爛熟於心的剪燭派出名一招,儘數釋放!
此刻的許藍兒,遠遠超越了昔年的自己。
一道道劍氣聚合成通透的劍光,頓時隻聽得周圍空氣發出一陣爆裂之聲。
除卻腳下雲台,周圍的雲氣的頓時被這一劍滌蕩一空!
聞名中域,瀾淵一擊!
劍光澄澈無比,向著見愁奔去。
它像是要一劍劈開無儘的深海,像是要一劍斬裂蔚藍的蒼穹!
一出手,便是最強一擊!
隻這一個表現,足以證明許藍兒心中到底有多害怕。
隻可惜……
在這一瞬間,一股比藍光更烈、更強的光芒,終於騰躍而出。
那是一道紅光,慘如血,熾如陽!
見愁斜斜持著鬼斧的手,穩穩當當,根根纖細的手指在鬼斧的漆黑襯托之下,更有一種透亮的白皙。
亮起來了,鬼斧之上的道印。
深紅的道子,如人鮮血染就。
一亮起來,就像是一點火星,落入了沉寂的熔岩,於是霎時間,整個鬼斧斧身,都被點亮!
轟!
一股恐怖的熱浪席卷出去!
如血一般的紅!
見愁手中持著的鬼斧,所有的漆黑都被燒灼,成為一片濃烈而明亮的紅,所有的斑駁的鏽跡,也都在這樣的一片紅中隱沒不見。
一柄,血紅的斧頭!
一柄,燃燒的斧頭!
彎曲的線條,勾勒出一種驚人的猙獰輪廓,它巨大的身軀,讓所有持著它的人,都顯出一般的偉岸。
見愁仿佛看見了一座身如小山的巨人,將這一柄血紅的鬼斧提起,斬向前方萬萬的惡鬼!
所向披靡!
那一瞬間,一切都被觸動,一切都感同身受。
見愁眼底,不可控製地湧出一種因強大而起的悍然與狂氣!
她看見了!
看見了無儘的惡鬼,看見了陰慘的地獄,看見了無儘的廝殺!
看見了……
那一道冰冷又熾烈的藍光,那一道中域聞名的瀾淵一擊!
鬼斧在她手中顫抖,這一刻,與她的心意何其契合?
妖魔鬼怪,莫隨我身。
走狗小人,莫亂我心!
許藍兒?
她淡然地一笑,聽在眾人耳中,卻有一種驚雷一般的輕,與狂!
“十個回合?鼠輩如爾,也有資格?!”
憑你!
敢放狂言?
憑你!
可在我手下走過十個回合?
憑你!
也想要贏?!
縱使千般萬般手段,怎敵我,驚豔一斬!
鬼斧掄起,如同萬鬼狂舞。
曼妙的弧線,灑出一道令人怦然的血光。
在崖山長輩們的眼中,這是一道久違了的血光。
在無數觀禮之人的眼底,這是一輪驟出的——
紅日!
它帶著無儘的血光,帶著無儘的殺戮,帶著無儘的唯我獨尊,將天地清濁照亮,見阻擋在眼前的一切神鬼覆滅!
“噗嗤。”
隻一聲輕響,那璀璨的瀾淵一擊,在這紅日麵前,隻如同青煙一樣消散!
而站在下方的許藍兒,則僅一螻蟻,微不足道!
見愁的眼底,一片沉靜。
她沒有看見許藍兒,因為她已經在紅日一斬祭出的瞬間,被掩埋在了這一片血紅之中,再也尋不到半分的蹤跡。
這一片血色,如同全新的天幕,以見愁為中心,她手中所持鬼斧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向著天地六合,無儘擴散開去!
站在下方的所有人,懷著震撼與駭然,抬首而望。
湛藍的天空被遮蔽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是一片血海!
冉冉如紅日般的鬼斧,沐浴在這遮天蔽日的一片血色裡,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崢嶸而巍峨!
扶道山人望著,隻有一種仰天大笑的暢快,可在笑聲即將出口的瞬間,隻化作了一種流淌在心底的悲愴。
橫虛真人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種難言的震動。
某個角落裡,曲正風抬首望著這一片血幕,望著持斧立於雲台之上的那一抹月白影子,亦難以發出半點的聲音。
……
西海廣場,九重天碑。
依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隻有少數人駐足於那九根立在廣場邊緣的天碑之下。
昆吾趙卓才從海上來,站到了廣場一座傳送陣中。
他已將謝不臣的消息傳回昆吾,到了三師弟吳端手中,隻是細節方麵,還待麵見師尊才可稟明。
麵色難免有幾分凝重,趙卓抬手間,便要啟動傳送陣。
“天,天碑!”
忽然一聲驚呼!
一名正站在第二重天碑之下的修士,駭然地抬起了手指,指著最上麵!
周承江的名字,早已經在昔年與謝不臣一戰之後,消失在了玄黑色的天碑之上,取而代之的乃是如鏨銀錯金一般的“謝不臣”三字!
可是此刻,“謝不臣”三字絲毫為動,於其上卻出現了新的兩個字!
海風吹拂,整個廣場上一片寂靜,繼而一片沸騰。
趙卓站在傳送陣裡,遠遠一望。
要麼是死在了築基這個境界,要麼是已經不再此境界的第一。
謝師弟……
他心底,忽然如同潮水蔓延,沉沉的一片。
佇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九重天碑,依舊用最古老的文字,鐫刻著那些如流星一般劃破夜空的名與姓。
出現在“謝不臣”三字之上的,僅有兩字——
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