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一聲悠長的歎息,從那石門之中傳了出來——
“不速之客……”
輕柔和緩,帶著微微的沙啞,似清風一般和煦。
霎時間,天旋地轉!
從那三丈大門之中,竟然湧出了一片濃重的黑暗,像是迷霧一樣,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即便伸手,也看不見五指。
那是一種從人心中升起的恐懼,分不清上下左右,甚至立刻眩暈!
鬼斧已經高高舉起,朝著謝不臣揮落,可在這一瞬間,見愁竟然什麼也看不見了;人皇劍也已經染上冷峭的幾分血光,便要從見愁纖細的脖頸之上掠過,此時此刻,也什麼都沒有了……
不管是劍,還是斧,斬中的,都隻有一片虛無!
恍惚間,竟有鬥轉星移之感。
濃墨一樣的黑暗,席卷了整個門外的虛空,將所有人包裹在了其中,像是一頭凶猛的野獸,把人吞吃入腹。
所有的爭鬥都消失了,所有的人也都消失了。
待得那一片黑暗散去,三丈大門之前,竟然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畫壁立在兩旁,上有無數雕刻,地麵平整在下,依舊看不清模樣。
隻是,若是仔細看去,那畫壁之上有一道一道的裂紋,地麵的縫隙之中,隱約能窺見一片一片黑色的虛空……
三丈大門之上,那守門豬劇烈地喘息著,因為開了門,相當於將自己開膛破肚,這時候一半身子在左邊,一半身子在右邊,它左眼看了看自己在對麵的有眼,心有餘悸地用豬蹄拍了拍自己長滿了肥肉的胸口,發出石頭敲擊時候的響聲。
“母豬啊,你早該把他們抓進隱界,讓那幾個老妖婆老王八擺弄,我這麼純潔的一頭豬,你怎麼忍心讓我備受摧殘?!”
“……叫母豬之時,莫與本君言語。”
方才響起的歎息之聲,又幽幽回蕩起來。
守門豬兩腳在兩扇門上,蹄尖點著點著地,又一點點地朝著中間挪動。
轟隆隆……
大門緩慢又艱難地朝著中間合攏,守門豬的兩片身體也越來越近,終於隨著大門的合攏合攏到了一處。
“嗷,合體了!”
這一瞬間,守門豬感動得熱淚盈眶,像是根本沒聽見對方的話一樣,一甩還有裂縫的豬蹄,哭道:“母豬啊,下次彆讓我守門了,換個人吧……”
遇到一頭頭變態的人的幾率高不說,每次還都要把自己開膛破肚,是頭豬都受不了啊!
太殘忍,太血腥了!
“……你被主人刻在門上,我亦無能為力……”
那聲音飄飄渺渺,慢慢地去遠了,隻留下守門豬在門上憤怒地大喊:“你這是歧視,歧視!堂堂鯉君,竟然打壓一頭死豬,我要去老王八那裡告你,告你!!!”
……
然而,終究沒有人再回應了。
***
黑暗的河流,岸邊有濕潤的泥土,雜草叢裡,卻無細語蟲聲。
“砰!”
一條人影陡然從虛空之中摔落,砸到了岸邊地麵上,同時有一柄玄黑的長劍,在他落下的同時,插到了近岸的河水之畔。
“嘩啦。”
一聲輕響,水花濺起,蕩出一片漣漪。
謝不臣周身劇痛,強行五指一按身下,摳住下方濕潤的泥土,才將身形穩住。
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周遭沒了黑色的大門,也沒了那一頭守門豬,自然也沒有了見愁的身影……
入眼所見,夜空茫茫,卻無一顆星子,眼前一條寬闊的大河奔流而去,對岸卻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分明。
他身上的鮮血,流淌到了河中,一片深紅。
近處岸邊,兩隻木製的小船並列在一起,漂浮在黑暗的河流上。
一隻灰毛老鼠縮在一件灰色的衣袍之內,腦袋尖尖,兩隻小爪子把著一隻小小的木漿,兩隻腳卻踩在兩條船的並列之處,像是一隻合格的船工。
在謝不臣看過來的時候,這灰毛老鼠唧唧叫喚了兩聲,竟然一張嘴吐出人言來:“鯉君有命,不速之客,當行刀劍之路。欲渡此河入我隱界,必先上我舟。什麼人選什麼舟,不速客,你選一隻舟吧!”
尖利的聲音,艱難的咬文嚼字,甚至還搖頭晃腦,活像是書塾裡教書的先生,聽著有種不倫不類之感。
隻是……
欲渡此河,先上它舟?
什麼人,選什麼舟?
謝不臣低頭看去,隻見那兩條小舟紋絲不動地漂浮在水麵之上,左邊舟上刻著“有情舟”二字,右邊的舟上,刻著“無情舟”二字。
***
“該死……”
手中鬼斧仍舊滾燙,心裡一腔殺意還沒著落,眼看著就能一斧頭了結了謝不臣性命,見愁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那一片濃霧,轉眼將人吞噬進去。
再一睜開眼睛,周圍立刻變幻了天地。
滔滔奔流的長河,在幽暗的天穹之下,隻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見愁此刻正站在這河岸之上,斜前方不遠處,還有另一道身影——
一身暗紅色長袍,透著比這天穹更近的壓抑,蒼白的臉孔,眉心一道血紅色的深痕拉向下方,劃在挺直的鼻梁之上,有一種殘豔之感。
夏侯赦注視著見愁,見愁也看向了他。
目光從見愁衣袍之上那滿滿的血跡之上移開,夏侯赦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卻沒說話。
謝不臣不在此處。
見愁收斂了一身的殺意,手腕一轉,鬼斧斧刃也收斂朝向了自己,隻問道:“其他人呢?”
“不見了。”
夏侯赦等人先前為見愁與謝不臣交手之時的恐怖氣浪所擾,還沒來得及定下來,也與見愁二人一樣,被籠罩入了那一片墨色之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腰間掛著的不動鈴隻有些微的閃光,預示著幾位同伴距離他們極遠。
見愁眉頭頓時皺得更緊,朝前一看,兩座獨木橋橫在河麵之上,細細長長,險之又險地通向對岸。
左邊那座橋上刻著“有情”二字,右邊那座橋刻著“無情”二字。
一隻沙鷗盤旋在低沉的天幕之下,繞著這兩座獨木橋飛行,過了好半晌才飛了過來,撲棱著翅膀,懸停在了他們二人前麵不遠處:““鯉君有命,不速之客,當行刀劍之路。欲渡此河入我隱界,必先上我橋。什麼人選什麼舟,不速客,你選一隻舟吧!”
麵前不遠處,竟然有兩座橫在河麵之上的獨木橋。
見愁皺了眉頭,隻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