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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了?!
見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好了包在你身上,小菜一碟兒,轉頭來你說你吃了?!
“……”
詭異的沉默。( )
見愁望著小書蠹,它還趴在那一本破破爛爛、全是小孔的書頁上,戰戰兢兢,顫顫巍巍,像是乾了什麼虧心事一樣,恨不得把頭給埋折了。
過了好久,見愁才勉強將抽搐的嘴角按了下去。
隻是……
難免有一種要暈厥的衝動。
她幽幽開口:“我能讓你吐出來嗎……”
這不過是句玩笑話。
可小書蠹聽了,嚇得怪叫一聲,聲音顫抖:“才不要!吃進去的東西再吐出來,多惡心哪!”
它周身米分白色的光芒已經變成了極其違和的米分紅色,一條細細的腿兒伸出來指著見愁,約莫是……
一臉控訴?
反正就這麼小小的一隻,見愁還真不怎麼看得出哪兒是“臉”哪兒是“身子”來。
咳。
她手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暫時還沒人進來,於是道:“彆擔心彆擔心,我自是不會叫你再把吃了的吐出來。隻是如今我急著趕路,不知你可否還記得那書上所寫的內容?”
雖然書沒了,可小書蠹吃書的時候必定是看過書的。
有靈智的東西,恰恰還是不語上人的靈獸。
見愁心想,記性應該還是有的。
沒想到……
在她這話出口之後,小書蠹險些嚇趴下。
它哭喪一樣道:“我不記得……”
“不記得?”
見愁又詫異了。
小書蠹惱羞成怒,眼見見愁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氣得跳腳,大聲嚷嚷起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有什麼好詫異的?本君雖然好學,可怎麼也是一隻書蠹啊!”
“那一年本君翻開這本書,正想要複習主人教過的內容,可是、可是……”
說著,它囁嚅了起來。
見愁站在洞穴前麵。
小貂站在見愁的肩膀上。
骨玉縮在小貂的懷裡。
三個物種,六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一隻因為心虛而東張西望的小書蠹。
小書蠹著惱,哼了一聲:“本君見了書就想吃,老是控製不住自己……”
唉。
也正是因此,它跟了不語上人那麼多年,也沒學會認幾個字,更不會讀太多文章。明明它很想讀書的嘛……
越想越是鬱悶,連帶著看見愁都不順眼起來。
“看看看,看什麼看?有什麼了不起的?至少本君有一顆好學的心!”
“……所以隻是管不住那一張好吃的嘴?”
見愁頓了頓,之後異常自然地接了一句。
“……”
小書蠹忽然慶幸:還好它是一隻沒有臉的小甲蟲,不然聽見見愁這一句,鐵定得綠了臉啊!
不過一轉眼,它又憤怒了起來:“你在諷刺本君嗎?!”
“不不不,見愁未有此意……”
見愁連忙搖頭。
小書蠹咬牙:“那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不過是一想覺得好玩。
&nbsp蠹,有一顆求知的心,卻偏偏難以壓抑自己吃書的衝動,一者是所愛所願,一者卻是本性天性。
讀書?
吃書?
見愁琢磨了一陣,竟然笑了起來,滿臉平和,眼底蘊蓄著幾縷柔軟的微光,灑然得很:“沒什麼意思,想吃就吃,吃飽了再讀書,正好。”
“……呃?”
有些沒想到。
這跟小書蠹想的不一樣。
想吃就吃,吃飽了再讀書?
“可是……我吃飽了,就沒有書可讀了啊。”
小書蠹不禁撓頭。
見愁笑道:“書在書上,書在天下。你吃的是書,可天下的書並不隻在書上才有。”
小書蠹呆呆看著她,傻傻地,隻覺得這一句話隻有六個“書”字,可它怎麼覺得這麼繞?
眼見著它不大明白的樣子,見愁也不解釋。
她在這裡浪費的時間已經不少了,小書蠹雖沒把路給指明,但前麵的部分卻是很明確的:
坤位左十六,西行三十六步,繞行兌位。
“你要走了嗎?”
雖然想不明白,可小書蠹一看,便知道見愁有了去意,不由得問了一聲。
見愁順勢道:“後有追兵,不敢久留。若回程依舊經過此地,將再來拜訪閣下。”
小書蠹頓時露出失望和不舍的神情來。
它囁嚅著,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雖然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聽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主人說,說這種話的人好像叫做……叫做大、大儒!遇到大儒一定要尊敬。本君雖不能為你指路,卻知道這萬獸迷宮陣圖裡誰知道怎麼走。”
萬獸迷宮陣圖?
在聽見這名字的時候,見愁腦子裡猜想的某些東西,終於徹徹底底地落了地。
隱約有一道涼氣從口中吸了進來,久久縈繞在肺腑間,難以散去。
小書蠹並未察覺見愁的異常,撓著腦袋給見愁指路:“就……就你順著之前說的,繞兌位之後,一直往東走,有一隻隼的洞穴。它知道路,你就說是我叫你去找它的。它還欠本君一個人情呢。”
往東?
隼?
見愁在心裡記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真的能因小書蠹而來了一次“柳暗花明”。
“多謝了。”
兩手抬起來,微微一拱,見愁道過了謝,又道過了彆,這才轉身向著右側的坤位走去。
小貂蹲在見愁肩頭,忍不住地一直回頭往後看。
小書蠹依舊站在破舊的書縫裡,米粒大的身子剛好夾個嚴實。
它就巴巴地看著外麵,注視著見愁與一貂一骨的背影。
直到,見愁進了坤位,身影為高牆所遮擋,小書蠹這才有些奇怪的悵然若失之感:隱界裡的人,來了又走,不知道主人什麼時候才會來接它們……
***
牆外廣場。
“叮!”
乾淨利落的一聲脆響。
三枚暗藍色的薄刃同時撞擊在謝不臣人皇劍上,驟然碎裂,竟然像是一片碎冰一樣,將人皇劍的表麵封凍起來。
於是,謝不臣手中那一柄玄黑色的長劍,便成了一條結冰的河流。
他持劍的左手已經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白霜,整個人麵上再找不見半分的血色,蒼白如紙。
唯有目光,冰冷漠然。
他是感覺不到疼痛嗎?!
才發出了三道攻擊的宋凜,已經在氣急敗壞的邊緣。
此刻廣場之上,還在拚殺戰鬥的也就宋凜與謝不臣兩個。
沒了小金的那一張臉,用以偽裝的那一身獸皮短褂早已經扔在了地上,宋凜麵目堅毅而森冷,赤著上身,卻已經是半身染血,一道狹長的傷痕劃在了他胸前,似乎是險險就能要了他的命。
輕敵了,終究還是輕敵了!
一開始以為此人重傷垂死,所以沒有拿出最強攻擊對戰,反而給了謝不臣喘息之機,被對方一劍所傷。
原本應有的優勢都難以發揮,還談什麼殺人?!
憋屈!
宋凜簡直要憋屈死了!
辛辛苦苦混入中域眾人中間,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探到也就罷了,還被見愁那女人當了槍使,成了她所借的一把刀!
現在崖山見愁堂而皇之地進了裡麵去,天知道《九曲河圖》之秘是不是已經到了她手裡!
著急,又無法速戰速決。
麵前有謝不臣,牆裡有個見愁,還有……
那一瞬間,宋凜眼皮忽然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
轉眼向著那高山之上的八條通道望去,竟有兩道身影先後出現——
一個藥女陸香冷,一個夏侯赦!
糟了……
宋凜心裡一寒,已經在瞬間下了決定:不能再拖了,謝不臣一時半會兒殺不死,被中域這些人圍上來,到底還是他自己倒黴。
當下手上更不遲疑,朝自己肩膀上狠狠一抽,竟然有一條黝黑沉重的九節鞭被他從肩膀上抽了出來。
“呼!”
抖手一甩,那九節鞭頓時劃破了虛空。
“啪!”
暴烈的一聲響,幾乎化作了一道殘影,瞬間抽到了謝不臣麵前!
巨大的力量,帶著長鞭獨有狠辣,落到了長劍之上。
謝不臣已近油儘燈枯,看著那九節鞭的目光,竟然有些恍惚起來。
“砰!”
勉強提劍一擋。
劍身上的所有冰塊儘數破碎,竟然在玄黑色的人皇劍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冰裂紋。
謝不臣擋不住那一股力道,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不得已向著後方倒飛而去。
“謝道友!”
陸香冷等人已陸續出來,還沒等清點完己方人數,便發現了廣場之上那一場艱難的對戰。
與謝不臣對戰之人,他們都不認識,可心裡卻很清楚:除卻中域修士本身之外,剩下的隻有妖魔道山陰宗!
是敵不是友,該幫誰,幾乎不用選擇。
當下,幾個人雖有遲疑,卻也迅速從山峰之上飛下,渡過雲夢大澤長道,向著廣場而來!
宋凜心裡恨得不行,狠狠咬著牙關,但罵一聲:“爺爺我不奉陪了!”
話沒說完,便一個轉身,竟然葉直直向著高牆而去!
“砰!”
人還沒到,一掌便立刻拍出。
洶湧澎湃的掌力彙聚成了一個印符,遠遠拍落到了那六角凹槽之上。
那一刻,在廣場之上的其餘三人,俱是一怔。
“嗡……”
已經聽過了一次的開啟之聲。
虛幻的大門再次出現!
開了!
開了!
宋凜竟然也有“鑰匙”!
這真是又一個“萬萬沒想到”!
眾人怔然之間,根本來不及阻攔。
隻見宋凜飛速地合身往門裡一撲,便消失了蹤跡,隨後,大門便迅速地合攏,變小……
山陰宗護法楊烈與普通弟子馮麒,這會兒都有些傻眼。
眼見著宋凜消失了,他們腳底下才冒出一股寒氣來:糟了!少宗去了,他們怎麼辦?
“等等,少宗——”
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呼啦”地一下,有一道殘影,快得像是一條線,一下從兩個人麵前掠過,帶起了一陣狂風!
“什麼人!”
楊烈心頭大駭,順著轉過頭去,隻來得及看見那一道殘影消失在閉合的大門之中……
沒了。
迷宮陣圖的門,再次關閉了。
也沒了。
方才還重傷站在後方的昆吾謝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