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無惡之隼(2 / 2)

我不成仙 時鏡 20478 字 10個月前

尖尖的鳥頭往內一縮,竟然化作一個人頭,並攏的雙翅隨著身體變化,竟然刹那成了人的身體和手臂,就連落在地麵上的雙爪,也化成了一雙赤足。

黑色的羽毛化作了一件黑色的長袍。

背部的那一塊青黑色變成了繡在背後圖紋,腹部的黃色則成為了胸襟兩邊長排的古拙雲雷紋,尾巴尖上那一點白羽化作了幾片白色的羽毛繡紋,綴在長袍的後擺。

隻一眨眼,站在見愁麵前的,已經不是那老邁的巨隼,而是一個邪氣凜然的青年!

赤紅的雙眸,帶著一種冷漠的殘忍與嗜殺!

這是一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眼仁之中嵌著兩個瞳孔,挨得極近,仔細看才能分辨出來,皆是深暗的黑色。

他注視著見愁,用這樣一雙冰冷而詭異的眸子,鎖定了她,勾唇微笑,邪氣四溢:“我問你,不語飛升多久了?”

“近千年。”

情況不對勁。

都到這時候了,見愁哪裡還不知道自己恐怕放出了一個麻煩?

難道真是夜路走多了撞鬼,她看走了眼?

或者就是小書蠹自己都不知道這巨隼是這副模樣?

疑惑與忌憚,幾乎同時浮現在她眼眸底下。

這青年,或者說巨隼無惡,自然看了個清楚明白,他身材高大,遠超尋常人,足足高出了見愁一個頭,在聽見她異常配合的回答的瞬間,便是一笑。

“啊……都這麼久了啊……”

近千年了。

被困在那洞穴之中。

每每有陽光照落,也隻到腳邊那麼三寸,曬著他冰冷的腳趾……

一日一日。

他已經不知道數過了多少個日落與日出,多少個春夏與秋冬……

近千年的等待啊!

把期待熬成了絕望,把愛熬成了恨!

再不能展翅翱翔,甚至連修煉都無比困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天地的規則因為缺乏天地靈氣的支撐無法運轉,隱界之中便是連日出和日落都消失了。

於是,他開始了再也不知道時光流逝的日子……

一等便是近千年!

不語上人……

“哈哈哈……”

好一場等待!

好一場空歡喜!

無惡放聲大笑,悲愴之中帶著隱約的瘋狂。

無數洞穴之中,無數還存活的靈獸,都注視著他,那些目光裡,或許是悲傷,或許是同情,或許是什麼彆的……

可是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他笑夠了,便看向了站在自己麵前的見愁。

一個孱弱的,自稱來自中域的修士。

“是你敲碎那最後的一塊雕刻,放了我出來,我應該好好感謝你。讓我想想,要怎麼謝呢……”

見愁盯著他,沒有說話。

小貂柔軟的身體也一下僵硬了起來,周身毛發一聳,戒備到了極點。

“不如……”聲音一頓,重瞳微縮,無惡那滿臉的笑意,陡然猙獰了起來,透著一種令人驚駭的殺伐,“我留你個全屍吧!”

話落瞬間,一條殘影猛然朝著見愁撲來!

無惡站在原地沒動,手臂卻倏爾抬起,一把掐向了見愁的脖子!

“叮!”

電光石火間,一聲脆響!

就在他那手掌掐向見愁脖子的瞬間,地麵之上竟有幾塊碎石飛快地挪移了一下,騰起一片光幕,像是堅硬的金剛石一樣,擋了無惡那成爪的手掌一下。

頓時有一縷血光迸現。

緊接著,那光幕立刻潰散。

在打碎雕刻那一刻,見愁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所有生存在洞穴之中的靈獸,都為不語上人承諾所苦,不管出於什麼情由,見愁不應該去懷疑一名苦主的用意。

可那一瞬間,她難以抑製心中那微弱的一點懷疑。

由此,在落下雕刻碎片的時候,見愁使了手腳,在自己身周形成了一個簡單的防護陣法,並且在發現無惡出來的瞬間,便一腳踏入了陣法之中。

此刻無惡霎時間出手,固然是見愁料所未及,可早先有了一層準備,儘管陣法威力太小,沒能阻擋對方,可也為見愁爭取了那麼一瞬間的喘息時間!

那是一種亡魂大冒的感覺。

就像是有人提刀頂在自己的脊骨上,下一刻便要穿入。

太快了!

迅若奔雷,疾如閃電!

靈獸妖獸修煉到金丹期,皆可幻化出人形,隻是維持的時間不長,一旦修煉到元嬰期,則可長久保持人形,並且人形之時攻擊力與正常本體狀態時相差不大。

見愁看不破巨隼的修為,便知道他即便不是元嬰期,至少也是個金丹後期!

這還是隱界之中缺乏靈氣,長期削弱下來的後果。

不敢想象,若是他全盛時期,自己此刻麵臨的將是怎樣一個對手!

淩厲的五指並攏成爪,朝著見愁襲來。

在這一瞬間,見愁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更沒有還擊的時間。

她隻有一個選擇——

不動鈴!

“鈴鈴鈴……”

抬手在腰間一抹,不動鈴立時被她捏在指間,狠狠一碾!

“啪!”

像是捏爆了一個氣泡一樣,指訣落下的瞬間,鈴鐺之上的印符也被瞬間催發。

隻聽得“嗡”地一聲響,並未持續多久,便有一團銅綠色的光芒從不動鈴上冒出。

“刷!”

那光芒一轉,一展,竟然像是一柄折扇一樣展開。

“哢哢哢……”

銅綠色的光芒不斷凝聚,化成了實質,一根扇骨便是一張厚重的青銅盾牌,以見愁手持的不動鈴為中心,竟然如同綻開的花朵一樣,霎時拚接成了一朵完整的圓!

見愁手持著那不動鈴,簡直為這瞬間的變化所驚豔。

她像是持著一麵丈高的巨大圓形盾牌,徹徹底底地將自己遮掩在盾牌後麵,安全到了極點。

“當!”

在圓形盾牌形成的瞬間,那無惡的五爪也狠狠地落在了盾牌之上。

明明一者是巨隼之爪,一者隻是光芒凝聚成的盾牌,在這撞擊的時刻,竟然發出了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音。

無惡麵色大變,如遭劇震,飛快從那盾牌之上撤手。

一道鮮血的痕跡,被拉開在了半空之中。

待得無惡收回手來,他崩裂的五指指縫已經血流不止,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麵之上。

英俊的麵目之上頓時密布了陰雲,還有一種被算計的惱怒。

他當他萬事在握,哪裡想到這女修竟然早有防備!

“嗬,救人的時候,你還想著算計人呢……人性啊,真惡……”

一甩手掌,血珠紛飛,竟然化作了五枚血紅的尖刀,朝著見愁直飛而去!

見愁實在沒忍住,在心裡罵了一聲。

小書蠹的消息怕是不準。

這巨隼已經不是它昔年認識的那一隻了。

還人性真惡?

若非當時忽然起了防備之心,隻怕她連催發不動鈴的機會都沒有,便已橫屍當場!

惡?

誰更惡?

若是換了以往,見愁必定與之理論幾番。

可如今……

逃命要緊!

如今不過是個金丹初期的修士,即便險險要邁入金丹中期,能與謝不臣一戰,與宋凜一戰,卻不代表可與金丹後期、甚至疑似元嬰期的妖修一戰!

方才堪堪催發了不動鈴,盾牌在一擊之後直接縮回鈴鐺之中,眼見得攻擊再來,她毫不猶豫一腳點地借力,騰躍而起,瞬間融入風中。

那五枚血紅尖刀一下失去了見愁的蹤跡,竟然在半空之中打轉。

“咦?”

這身法,有點意思。

能在區區金丹期就領悟自然,融於風中,人與風一體,真是人世間少見的天賦。

便是他這等妖修之屬,天然具有親和自然的優勢,也做不到在修為這般微末的時候便有所領悟。

看來……

這一次入隱界的,當真是天才?

無惡唇邊掛出一分冷笑,環視這周圍一圈,隻抬手一彈,五枚血紅尖刀,便重新追著見愁的影子而去。

一山總比一山更高。

見愁隻在那一瞬間,便重新感覺到了那種恐怖的氣機鎖定。

她牙關緊咬,眼見著前方是個高牆的缺口,毫不猶豫往內一鑽!

“砰!”

因為她忽然改變路線,五道血刃之中的兩道轟然撞在牆壁上,變成了一朵散開的血花,撞爛了半堵牆。

剩餘的三道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朝著見愁追趕。

見愁迅速奔襲而去,速度已經快到了極致。

眼看著前麵又是一道缺口,她毫不猶豫重施故技,閃電一樣在迷宮之中折了一個方向,貼著另一堵高牆而去。

“砰砰!”

接連兩道聲音撞碎在身後。

見愁不用回頭都知道,此刻跟在自己身後的血紅刀刃,已經隻有一柄。

可這最後的一柄,也是奪命的一柄!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刀尖上銳利的感覺已經戳在了自己後腦勺,不管她是稍慢一點,停下來轉身,或者是揮手反擊,都會慢上那麼一瞬,正正好被這一滴血凝成的血刀紮穿!

幾乎避無可避……

怎麼辦?

那一瞬,饒是見愁亦稱得上足智多謀之人,竟也無計可施,眼睜睜地,那血刃便要過來。

疾風穿過見愁手中緊握的不動鈴,卻已經沒有半點聲音。

隻有一片璀璨的光芒,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的情況,奪目地亮了起來。

亮了……

在發出那抵擋的一擊之後,不動鈴就已經失去了防禦的作用,轉而隻為指示同伴的方向所用。

這個亮度,她隻在還與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看到過!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必定有人在她附近,並且幾乎就在她身邊!

腦子裡電光石火的一片。

見愁的目光,幾乎瞬間掃遍了周圍的整個環境。

她無意之間朝著自己的來路跑了,經過的都是先前已經經過的地方。

乍一看,什麼都一樣。

可隻要稍微仔細一點,便會發現地上有細碎的雜草,地麵上隱約埋著幾塊小石頭,高牆之上也有坑坑窪窪的痕跡……

那是一種極端熟悉,又極端莫名的感覺。

在那一刻,見愁想起了自己留在白玉長道之上的七十二殺連環陣!

有誰會在自己經過之後跟到這裡來?

有誰能觸發不動鈴對人的感應?

有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布置好相關陣法來防身?

賭了!

見愁一個咬牙,一不做二不休,隻知道那血紅色的尖刀都在腦門後麵了,在急速掠過那一片陣法的瞬間,一掌拍去!

“轟!”

即便是這樣倉促的一掌,也帶有洶湧的掌力,瞬間拍倒了半麵牆,然而鑲嵌在牆體上的那些“石頭”,卻還懸空漂浮著。

“嗡!”

幾乎在見愁經過的瞬間,無數枚靈石之上牽扯出無數根線條來,相互連接構成了一個龐大的巨網。

靈氣波動,頓時在空氣之中蕩起一片漣漪。

漣漪過後,一道染血的青袍身影便忽然出現。

此刻,見愁已經飛快地投身入了陣中,身後緊跟著的便是那一道血刃,而就在血刃要追隨而上的瞬間,見愁已經強行觸動了陣法,將血刃攔在外麵!

這一係列的變化隻發生在一瞬間。

謝不臣原本隻是在遠處觀望,暗中觀察,他受傷過重,修為也暫時無法恢複,便乾脆完陣法為要,在此地布置下了一係列各種功用的陣法,以備“不時之需”。

誰想到,見愁竟然輕而易舉窺破了自己的舉動,還敢如此行險,闖入他陣法之中,隻為甩掉那血刃!

“砰!”

血刃撞擊在光罩上,頓時一聲巨響。

碎血四濺!

謝不臣身為主持陣法之人,立時遭了無妄之災,氣血本就虛弱之時,一個震蕩下便麵上一陣慘白,唇邊染血。

他眉目冷淡,沒看那亂濺的血光一眼,隻回過了頭去——

見愁輕輕一撣衣袍之上沾染的灰塵,微微一笑,溫文有禮:“哎呀,人性真惡。同道有難,謝道友拔刀相助,見愁這裡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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