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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間,見愁沒有想到,微微有些訝異,可隨即而來的,卻是沉默。
怎麼說呢?
都這種時候了,身為地府鬼吏的張湯,不但不先處理她偽造新鬼名單的問題,竟然先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當然,見愁更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還會有聽見這個名字的一天。
多久了?
見愁幾乎是下意識地問自己。
算算來了極域應該才沒幾天,她竟然已經有一種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人名字的感覺了。
或者說,謝不臣的存在,多多少少都不那麼重要了。
所以,如今忽然聽見,見愁還是有那麼幾分詫異的。
她饒有興趣地看向了張湯。
張湯問了之後,目光便凝在她的身上,半點也沒有挪動,似乎是看犯人,想要捕捉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態變化。
隻可惜,見愁的表情,有那麼一點奇怪。
夫妻本是同林鳥,即便是因為大難臨頭各自飛了,也不應該有這麼平靜,甚至……
戲謔。
那是一種帶著笑意的眼神,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張湯心裡忽然湧出幾分不舒服的感覺,因為他很清楚:見愁琢磨的是他。
雖然不知道原因何在。
唇角彎起,笑意加深。
見愁聲音裡竟然帶著幾分愉悅:“我意外墜落極域之前,倒是還剛看見他。不過這個人,難道比枉死城的事還要重要嗎?竟然值得廷尉大人在此刻提起。”
“亂臣賊子,當死。”
張湯的回答異常簡短,可話裡的意思,明確並且冰冷。
見愁一下想起了謝家的種種禍事,後來也曾有過一點兩點的耳聞。
現在張湯依舊提“反賊”兩個字,倒是讓她想起舊事來,於是閒閒問了一句:“當真是亂臣賊子嗎?”
“……”
張湯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平靜道:“你想為謝家翻案嗎?”
翻案?
見愁險些笑出聲來。
遭逢故人,雖則這一位故人是個剝皮酷吏,但她的心情竟然難得地好,搖頭道:“但凡是廷尉大人經手的案子,毫無證據也會變得鐵證如山,見愁豈敢造次?再說了,謝家與我,又有什麼乾係?”
說了這半天,就是沒回答他問題。
張湯的目光沒有什麼溫度,甚至也沒搭理見愁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冒犯的真話”,隻續問:“反賊人在何處?”
真是有夠執著的。
見愁都被他這一句給堵了一下,好半天才重新帶了幾分戲謔看他:“人在何處我不大清楚,不過屍體在何處,我可能還知道一些。”
“……”
屍體?
那一瞬間,張湯的眉頭緊緊皺起,麵上頓時顯出幾分迫人的寒意:“死了?”
“多半吧。”見愁笑眯眯地。
張湯一下沉默了。
他半點沒有避諱地審視著見愁,甚至半點沒有直視一名女子時的不好意思,在滿腦子都是公事的時候,他不會想那些。
屍體,死了,多半。
這幾個字連起來,多少有那麼一點奇怪的味道。
張湯有著最敏銳的直覺,而這個時候,他的直覺告訴他:見愁的笑容很奇怪。
“誰殺的?”
見愁依舊微笑,兩隻眼睛眯著,像是兩彎月牙,純善得很:“這個我也不大清楚,隻知道出手挺利落的,長得也蠻好看。哎,總算是有個人敢對昆吾謝不臣動手,那叫一個大快人心哪!”
嘖嘖。
說完這一番話,見愁覺得自己的臉皮厚度噌噌地就朝著上麵漲,說不準很快就要超過扶道山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張湯在殺紅小界曾聽過顧青眉說謝不臣,如今又聽見愁提起“昆吾”,想必當日在殺紅小界聽說的那個人便是當初人間孤島的謝不臣了。
地府的生死簿上早沒了這個人的存在,想必已經脫離了輪回,那就是成為了修士。
昆吾,張湯聽過。
十九洲中域的領袖門派,一等一的大宗門,門下諸多弟子儘皆精銳,更不用說橫虛真人座下的真傳弟子,無一不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謝不臣堪為昆吾弟子,地位崇高,從顧青眉態度之中便可見一二。
在大夏的時候,張湯周旋於朝堂諸多勢力之中,對種種權勢的製衡可謂了然於胸。
見愁感歎“總算是有個人敢對昆吾謝不臣動手”,無非是因為昆吾勢大,動了昆吾門下弟子,誰也不知道會惹出多少爭端來。
竟然有人對謝不臣下手,好像還成功了?
張湯一時沉默。
他生前沒將這人推上斷頭台,也沒抓到過此人,甚至就連他種種蹤跡都難以找尋。
死後忽然有了機會,接觸到與他最親密的那個人,卻被告知謝不臣已死,殺人者身份不明?
不知道為什麼,老覺得不是那麼得勁兒。
就像是原該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搶了一樣,張湯反倒不大舒服起來,那一張臉上的神情,也就不那麼好看了。
而且……
見愁這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能與謝不臣結為伴侶的人,哪裡又能簡單了去?
不都是千年的狐狸嗎?
張湯這麼瞅著她,眼神淡淡的,靜靜的,依舊帶著那種審視:“當真不認識?”
“不認識。”
見愁一副老實模樣搖了搖頭。
“再說了,人家敢對昆吾動手呢,又能完勝謝不臣,心機手段都是一等一,便是我知道這人身份,廷尉大人也動手不能吧?倒不如不知道的好,也省得心裡癢癢。”
“噗……”
桌子下麵頓時有笑聲傳來。
是大頭鬼跟小頭鬼聽著聽著沒憋住。
張湯那眉梢便隨之抖了一下,染了幾許肅然的冷意。
不可否認,見愁說得很對。
然而,張湯的直覺卻告訴他,事情不對。
他直直地看著她,聲音沒有起伏:“殺了謝不臣的,不是你嗎?”
“……當然不是。”
見愁眨了眨眼,毫無負擔也毫無負疚地直接開了口。
張湯這人有一股擰勁兒和恐怖的直覺,果然是不假。
若非如此,又怎麼能成為皇帝手中最鋒銳的那一把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