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開啟城門!”
下麵手城門的兵士立刻小跑上去,將巨大的城門慢慢打開,分列在兩旁,動也不敢動一下。
誰不知道國師?
近年朝中,還有比他炙手可熱之人嗎?
三公九卿,得罪他的要麼丟了烏紗帽,要麼被扔進了大獄,或者家破人亡,或者妻離子散,更有慘如張湯的,竟然被推上了斷頭台!
皇帝都說了,見國師如見朕,誰敢在這裡阻攔?
前段時間國師說有事要雲遊一陣,歸期不定,之後便沒了影蹤,大家都以為他乃是方外之人,不過來人間遊玩一二。
誰想到,現在竟然真的回來了!
馬車,長袍,竹編的魚簍,一條平平無奇的黑魚,似乎與往日的國師沒有什麼兩樣。
他像是從郊外垂釣歸來,如一名老釣叟,閒適而寫意。
眼見著城門大開,傅朝生便點了點頭。
也沒見他怎麼動作,那一點白光,便直直向著前方飛去,似乎引路一樣,兩匹馬邁動腳步,拉著馬車朝前進。
”噠噠噠……”
馬蹄聲再起,卻無人敢再起來攔。
一片畏懼的靜默無聲之中,高大的黑色馬車,便這樣通過了漆黑的城門,一路上了寬闊的城中街道,朝著皇宮的方向奔去。
城樓上,周武駭得擦了一把冷汗。
有兵士這會兒也才回魂,有些傻愣愣地:“原來國師長這個樣子啊……”
周武並不說話,隻在心裡慶幸,還好自己沒得罪國師。
隻是不知……
這一次國師歸來,又將在大夏掀起怎樣的風雲?
對這一位傅國師,周武心裡總有一種特彆莫名的念頭:世上真有仙人嗎?仙人是傅國師這樣嗎?
“哎,我就是一守門的,想那麼多乾什麼……”
周武罵了自己一句,便連忙招呼眾人,重新將城門關起來去了。
城內。
萬家燈火皆闌珊。
馬車駛過長道,在第三個岔路口朝著西邊轉了個彎,又在前麵岔路口朝著北轉。
繁華的京城,都在此刻陷入睡夢之中。
迎麵不斷有風吹來,卻難以掀起他半片衣角。
小書蠹被他抓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天都在魚簍裡被那一隻大鯤恐嚇,每天都嚇得屁滾尿流。
現在大鯤睡覺,他才有點膽量爬出來,看看外麵。
眼見著馬車一路直跑,小書蠹迷惑起來,悄聲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傅朝生臉上露出笑容,看著前麵那漸漸能看清輪廓的建築,便隨手一揮,於是馬車停下。
貢院。
國子監。
一條街上相鄰的兩個地方。
匾額高高地掛著,有一股濃厚的書墨氣息,同時也有一股濃重的銅臭味兒。
小書蠹仔細嗅了嗅,頓時興奮了起來,想要大叫,不過又想起還在魚簍裡睡覺的鯤,連忙兩隻小腳一捂嘴巴,反應了過來。
它壓低了聲音:“是書的味道!”
“對。”
他微笑了一下,點了點它的腦袋,便道:“你就住在這裡,有許多許多的書給你吃,好好修煉吧。”
“真好!”
小書蠹頓時高興了起來,從魚簍邊緣一躍而出,竟然一下就跳到了貢院門口的台階上。
它返身回來,朝著傅朝生擺擺手:“那我走了?”
“去吧。”
傅朝生點了點頭,站在車上,並未下去,隻目視著小書蠹。
也許是饑餓了太久,小書蠹歡天喜地地,嘴裡嚷嚷著“回頭你要來看我當然最好不要帶那條魚”,便直接鑽進了門縫裡,消失不見。
冷寂的長街上,隻有彎彎的月兒照著傅朝生孤獨的影子。
他回看這人間的長街,目中閃過幾分思索。
魚簍裡的黑魚擺了擺尾巴,聲音滄桑:“放這小家夥進去,哪裡有你動手來得快?”
“我是大妖……”
傅朝生閒閒地開了口,那馬車知道他心意一樣,轉過了方向,便朝著另一頭駛去。
馬蹄聲噠噠,卻遮掩不了他的聲音。
“小書蠹為禍人間,才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死的人多了,再渾水摸魚,混入地府,一探其秘,正好。”
宇目宙目雖好,卻終究難以窺見那一層最隱秘的所在。
約莫是有人察覺到了他前幾次的窺看,再去看時,整個地府都在一片模糊之中……
他的修為因蜉蝣一族的願力而來,也受這一族朝生暮死之規律的影響,並不穩定。
有時候他可以輕易捏死那八方城中的所在,有時候卻又不得不受其掣肘。
畢竟事關輪回之秘,哪裡那麼容易得到?
傅朝生很清楚,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該行險的時候還是得去。
他沉沉地歎息了一聲:“生生世世,蜉蝣一日,朝生暮死……”
憑什麼?
地府掌管六道輪回,他終究會尋找到答案的。
噠噠噠……
馬蹄聲遠,那拎著魚簍的身影,沒一會兒便消失在寂寥長夜之中。
極域。
地府邊緣,枉死城前。
岩漿滾燙通紅,像是燃燒著一樣,在護城河的河溝裡翻湧,明亮的光芒,成了此地唯一的光源。
張湯一張臉也被照著,卻沒有半分溫度。
在見愁問出那個問題之後,他已經沉默了很久,久到見愁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竟又說了一句:“妖孽橫行,大世將亂。”
“……”
見愁被這一句唬的,一下說不出話來,她用一種一言難儘的目光看著張湯,十分不明白:好端端一酷吏,怎麼就變成神棍了?
張湯卻也不解釋。
有關於自己的死,當然不是什麼風光的話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的刀,阻擋了他彆的*,自然隻有被棄置。
隻是,對那一位神秘的國師,他始終耿耿於懷。
太過神秘的出現,太過詭異的本事,對於去過殺紅小界,眼見過諸般奇異的張湯而言,即便他是真的仙人,也不該對那些事指手畫腳。
矛盾和衝突難以避免。
他不是第一個倒黴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倒黴的。
昔日看著他死而拍手稱快的那些人麼……
張湯望著枉死城,目光冷淡:如今他是鬼吏,生前他有諸般刑罰,待他們死了,一樣犯在自己手裡。
一切,不爭來早與來遲。
總歸都是要來的。
那通紅的火光之下,張湯神色莫測。
他脖子上隱約有一道整齊的疤痕,在火光之下露了出來,不仔細的話卻不會發現。
大頭鬼跟小頭鬼都知道,張湯是個“斷頭鬼”,聽見愁問話的時候,就忍不住在旁邊瑟瑟發抖了,好歹沒見張湯翻臉,這才連忙拍了拍心口。
嚇死了!
他們連忙跑過來,嬉皮笑臉對見愁道:“哎呀,問那麼多乾什麼?回頭敘舊的時間裡還有無數,走走走,我們趕緊入城!再過一會兒城門就要關啦!”
這倒也是。
見愁點了點頭,想想死這件事畢竟不怎麼風光,她還是不多問的好了,乾脆便向前走去。
近了便能看見枉死城城門裡麵,可也是一片迷霧,頂多能看見一條似乎沒有儘頭的長道。
在見愁他們靠近的時候,一麵高大的圓鏡,便從護城河那滾燙的岩漿之中緩緩升了起來,像是才被岩漿洗過一樣,通體火紅,猶如紅玉。
張湯道:“這便是照我鏡了,人魂與鬼魂並無不同,直接從橋上走過便可,入城後本官會帶你去錄籍處。”,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