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乃是鬼王一族的重要駐地,當初他便是被族中的長老看中,收入族中,開始修煉不動明王法身。
在此一道上,他進益迅速,早早引起了全族的關注。
人人見了他,誰不得稱上一聲“厲公子”?
可以說,從他進入極域開始修煉至今,幾乎都是順風順水。
這一次的鼎爭,他原本以為族中五個名額,無論如何都該勻給自己一個。
誰曾想,酆都城那邊的鬼王一族支脈,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玉涅中期的家夥,名為鐘蘭陵,生生將屬於他的名額強奪而去!
枉死城支脈再強,焉能與根基深厚的酆都城支脈相爭?
族中長老隻好退避。
由此,才有了今日通令全城,為他開路,讓他去十八層地上樓奪圓戒一事。
對旁人來說,一戰告捷還瞬殺對手,可算是風光無限。
可對於心氣不低的厲寒來說,無疑於一個巨大的恥辱。
他走在道中,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左手食指上那一枚圓戒,粗糙的表麵上,有著凝固的花紋,像是厲寒凝固的內心。
因此地還在地上樓附近,周圍不少人都知道了先前樓中那一擊之威,此刻全停下來恭敬地跟他打招呼。
隻是厲寒看也沒看一眼,像是沒聽到一樣。
越往前走,人便越是稀少。
所有人都去看熱鬨,遠離十八層地上樓的街道,也就顯得冷清。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厲寒前方,一雙隱在兜帽陰影之中的眼,注視著厲寒,底下有流溢的光彩閃過。
行走中的厲寒,在距離此人三十丈時尚未覺出異常,二十丈時已經眉頭一皺,待得十丈之時,他便徹底停下了腳步,豁然抬首!
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在此刻猛地從心底竄出!
厲寒下意識地抬手,凶戾的黑氣一閃,鬼爪便要再現——
然而,那裹著黑色鬥篷的身影,速度比他更快!
甚至悄無聲息!
以厲寒玉涅中期的修為,竟然連對方的移動都沒看清,便覺自己那抬起來的手掌一陣劇痛!
一隻骨肉均勻的手,修長,卻帶著一點難言的奇詭妖異,輕輕按在了他腕上。
才施展到一半的術法,在這一按之下,竟瞬間摧毀崩潰!
這一時,那人已經距離厲寒極近。
於是,隱藏在寬大兜帽之中的那一張臉,終於也在厲寒的眼中,露出了那麼一點點的輪廓。
微微勾起的唇角,有那麼一絲神秘。
一雙眼眸幽暗而深沉,卻似藏了星河浩瀚,能看滄海衍變,有一種年輕的生澀,也有一種蒼老的冷寂。
即便是遮擋住了周圍的天光,這一張臉上的皮膚,也顯得有些蒼白。
在厲寒看見對方模樣的那一刹,對方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借你身份一用。”
那人微微一笑,似乎很有禮貌,隨即卻毫不客氣地伸出手來,一把掐住了厲寒的脖子!
厲寒心底簡直亡魂大冒!
他催動著自己畢生所學,隻想逃開這一隻漸近的手掌,可在他調動魂力的瞬間,才發現,此刻的自己,竟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全身上下,所有渾厚的魂力,全然消失!
不!
他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似乎在嘶吼,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厲寒從頭到尾,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隻手接近,然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用力一擰!
“哢嚓。”
一聲輕響!
一股奇異的力量,從那人掌心之中迸射而出,又極其隱晦,像是利刃開花,順著厲寒脖子,直搗全身!
於是,厲寒眼前那清晰的世界,便終於暗了。
直到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他也不明白——
我遇到了什麼?
裹在玄黑鬥篷內的那人,五指慢慢地收攏。
“砰!”
掌下這一具身體,像是承受不住這五指收攏的壓力,竟然猛然一炸,霎時化作氤氳的煙霧,消失不見!
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魂珠,在煙霧消散後,顯露出來,直向著此人口中飛去,一下沒了影蹤。
同時,地麵上“叮”地一聲脆響。
墨綠圓戒落地,又骨碌碌地滾了兩圈,這才停下。
一隻手從上方伸了下來。
那人彎了腰,寬大黑色鬥篷邊角也垂落在地,沾了點灰塵。
圓戒被他撿起,隨意朝指頭上套了套。
這就是鼎爭的入場圓戒嗎?
看上去沒什麼特殊的地方。
“食指。”
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他袖中沉沉傳來。
拿著圓戒的手指一停,這人笑了一聲:“我清楚。”
這一下,才慢慢將這一枚並不好看的圓戒,戴在了食指上。
那聲音又道:“衣服。”
“你真是變得囉嗦了啊……”
那人聽著那簡短的兩個字,在兜帽裡搖了搖頭,將那食指帶著圓戒的手抬起,原本骨肉均勻的一隻手掌,竟然在瞬間變得筋骨嶙峋,指節分明,枯瘦無比!
這手掌抓住了披在身上的鬥篷,隨手將之揭去。
一身藏藍長袍,袖口領口,長袍邊緣,儘盤旋著夜叉惡鬼的圖紋,精致之中帶著幾分森然的詭異。
竟與那厲寒的衣袍,一模一樣!
更重要的,是此刻顯露在天光之下的這個人——
輪廓微有棱角,墨藍的眼珠如同琉璃打造,帶著那幾許孤高的冰冷,麵上沒有表情,卻顯得有一點陰沉。
不是方才已為其所弑的厲寒,又是何人?!
長街之上,遠遠地已經有人走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麵前,已經空蕩蕩的地麵,沒有人知道,這裡方才站著什麼人。
“你這模樣,真是讓人不習慣……”
依舊是先前那聲音,似乎也能看到此刻“厲寒”的模樣,有點輕微的嫌棄。
垂眸看了自己右邊袖袍一眼,此人不喜不怒,悠然道:“好歹也是人身,總比鹹魚好些。”
“……”
那聲音終於沉默,似乎終於被這一句“鹹魚”給插了一刀,好半晌才續道:“她也在此。你那魚目,何時歸還?”
聞言,“厲寒”慢慢地回過頭去,遠遠地眺望著枉死城中心那高聳入雲的十八層地上樓,似乎……
能穿透那厚重的牆壁,看見裡麵熱鬨的場景,以及在裡麵的某些人。
他又垂了眸,隻道:“該還的時候還。”
腳步款款,他說完,已向著先前厲寒所向的方向而去,不再多言一句。
十八層地上樓,第七層。
最精彩的一場爭端已經過去,場中人已經散了不少。
陳廷硯與他的族人才走不久,似乎還在那邊說話。
遠遠地,斜對麵魚鰓一族的幾名老者拍桌叫喊,似乎為什麼而憤怒。
聽聞餘辰也挺有天賦,如今這麼出乎意料地沒了,魚鰓一族之中,勢必要起些波瀾吧?
見愁人在座中,淡淡地想著,同時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坐在自己對麵的張湯。
玄黑官服,老神在在,隻是那眼神卻落在場中那一根高高的圓柱上,似乎正在看那一枚圓戒。
“聽聞張大人已得秦廣王青眼,拿到了八方閻殿的名額,當不用在此地與這麼多人相爭,恭喜了。”
見愁恭維了兩句,麵有笑意。
張湯一臉的平靜。
對他來說,名額從哪裡拿到都沒有太大的關係,八方閻殿也好,十大鬼族也罷,隻要回頭能去十八層地獄看看,都沒區彆。
此刻見愁說起,他也並不領情。
目光移遠,張湯看向了那邊的陳廷硯,對方還暫時沒有回來的意思。
於是他一轉眸,望著見愁,平靜開口:“接引司有人查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