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自己脖子後麵一拉,竟然就拉出了一張長長的地圖,拍到了見愁的手心裡。
“孺子可教啊,嘿嘿,我這個鬼呢,跟彆的獄司不一樣,一點也不做作。我說你回頭要沒死,也沒得幾個閻君的重用的話,乾脆來我這裡當差。我看你挺有前途啊!”
得,這都開始明裡暗裡跟八殿閻君搶人了。
陳廷硯的白眼已經不夠用了。
張湯淡淡地掃了一眼,還是沒說話。
見愁卻是從他這一句話裡,知道了十八層地獄的掌獄司,好像相對獨立,擁有的權力怕也不小。
不然,也就不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應下了:“那可真是謝您賞識了。”
說著,便拿了對方給的地圖。
“好了,你們趕緊趕路去吧!”
“咻”地一下,白胖子已經把伸長的脖子縮了回去,一眨眼又是那個歪坐在椅子上的大胖子了。
見愁也不客氣,戰車一個轉頭,便紮進了黑水銀似的井水之中,消失不見:“砰!”
熟悉的虛幻感。
眩暈。
緊接著,便是迎麵來的一陣清風。
眾人再次看見實實在在的景象之時,竟一時為眼前的美景所震撼。
“天,這還是地獄嗎?”
顧玲已經忍不住捧臉叫了起來,趴到了戰車的邊緣,朝著天邊,朝著下方看了過去。
頭頂是藍藍的天空,潔白的雲彩;腳下是一片翠綠的草原,一望無垠!
微風徐徐吹來,那無數的草葉,便隨風飄擺。
整個世界,一時美好如畫!
就是見愁,也忍不住愣住了。
隻不過,隨之生出的,卻是一種難言的不安,她小心地將坤五都戰車的防禦開到最大,同時含了一枚丹藥在口中,以備不時之需。
“這當然還是十八層地獄,越安靜,越危險。”
她說著,便將白胖子的地圖掏了出來,隻找到這一層的,看了一眼。
跟她在舊屋主人那邊看到的,竟然相差無幾。
隻是在其中幾個點上,竟然打了一個陣法標記。
“這是……”
見愁頓時一驚,腦海中竟然飛速掠過之前在十八層地上樓上看到的規則!
第四條:十八層地獄,經各獄掌獄司層層勾連,可上下穿梭,另有未知通道遍布地獄,或可穿梭十八獄!
“那個胖子不可信。”陳廷硯想起剛才的場景來,還有一種“這也太不靠譜”的感覺,“誰知道這些通道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先要確定一個方向。”
見愁唯一知道的乃是掌獄司的位置,所以朝著那些方向走,就沒有錯了。
她一指地圖上一條線,道:“我們現在在這個位置,乃是出口。沿著這一條線,一直往這個方向,便是掌獄司。中間會經過這個標記著通道口的點。屆時若合適,倒可以查探一番。”
這樣,就不用再在這裡浪費時間討論了。
見愁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後麵的地圖,隻發現這整個十八層地獄,竟然是越到後麵越遼闊。
第十八層地獄,其大小已經是第一層寒冰掌獄司的七十二倍!
她暗暗地皺了眉頭,把地圖收起來。
一按司南圓台,心神沉入,便與戰車溝通,眨眼之間調轉了方向,平穩又快速地朝著她定好的方向飛去。
這個時候,她終於有空,靜下心來,想想之前遇到的雪域密宗等人。
“婆婆,你既是雪域密宗的佛母,方才那一群人之中,可有你認識的?”
“我在密宗,地位低下。所謂的佛母,也不過就是個爐鼎罷了……”
老嫗內心其實很疑惑。
她覺得見愁與雪域之間,似乎有那麼一點點讓人猜不透的關聯,可又不覺得她有惡意。
甚至……
她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見愁與自己一般,痛恨雪域密宗。
如今見愁問起,她也不隱瞞,隻將自己知道的一一道來。
“其他人我不知道。寧瑪派的傳人宗圖,我曾聽過。他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成名。隻是我沒真正見過。但他的本事,我卻略知一二。不過沒想到……”
“怎麼?”
聽著老嫗話中似乎有些猶豫,見愁不由好奇。
老嫗目光變得古怪起來,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駭然,又好似有一種難以克製的忌憚,還有長久被欺壓,留下的習慣性的畏懼……
“我沒想到,他竟然能跟聖子搭上關係。”
“聖子……”
又是這個寂耶。
見愁隱約又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起來,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可能因為驚鴻一瞥的關係,不很記得。
她隻問道:“他好像有通天徹地之能,不知到底是什麼人?”
那一時,老嫗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麵容變得有些複雜,隻長聲一歎:“聖子不是人。”
“不是人?”
一直豎著耳朵聽的其他人,立時驚詫。
就連見愁也訝異不已。
老嫗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們述說,隻儘量表達道:“他是雪域最超然的存在,不死不滅,據傳乃是凝聚密宗信徒上下的佛力所生,本身便是神佛的化身。”
“在雪域密宗有史以來的六百年裡,甚至在佛門密宗的整個曆史裡,都有他的身影……”
“老婦我不是什麼大人物,對內中的情由也並不清楚。”
“但據說,隻要開壇做法,就有機會請他出現。”
“有時候,即便不請,他也會如同聖跡一般降臨……”
“我曾聽幾個上師談及,說大約在六百年前,有明日星海的大能修士,曾殺死過他。”
“隻不過……”
“之前你們也聽到了,他又出現了。”
老嫗一句一句,蒼老的聲音,在這戰車之上流淌。
見愁卻是腦子裡“嗡”地一聲,終於想起來了——
見過的!
這個名字,她竟然是見過的!
是在青峰庵隱界的時候,那懸著三千人頭的千丈巨佛佛堂裡,她掀開了那絹紙,看見的不語上人的留書……
“修道以來,吾所殺者,三千六百七十一人。”
“行路多年,與人為善而無人以善與吾,人惡而吾殺之,其念難解,其怨難散,遂悉割其頭顱,封其魂魄。”
“佛門北遷後三十六年,殺密宗聖子寂耶,奪三百丈一佛塔。”
“懸頭佛塔中,日夜供奉,願消解其怨,早登極樂。”
佛門北遷後三十六年,殺密宗聖子寂耶!
那不就是大約六百年前嗎?
不語上人,曾殺過這一位“聖子”!
見愁內心,一時大震,聯想起老嫗那一句“聖子不是人”,竟覺出了一股寒意……
她微微轉了轉手中的六脈分神鏡,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才勉強將這一股詭譎之感,壓了下去。
“罷了……終究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再推測也是無益。”
等到回了十九洲,這一切的謎題,隻要向師門長輩求教,便會漸漸出現答案。
她不再詢問,隻將注意力,投回了戰車上。
這個時候,他們進入這一層地獄,統共也才過去了不到一刻,那原本細細的微風,竟不知怎麼,有些改變。
“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見愁隻覺得耳邊好似有什麼聲音,稀稀疏疏,從茫茫草原的遠方傳來,甚至有一種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感覺。
張湯已經皺了眉。
陳廷硯卻是一臉的迷惑,剛剛想要開口說自己什麼也沒聽見,可就在他張口說了一個“我”字之後,便看見了戰車前方出現的景象。
那一刻,後麵吐出來的那一個字就忽然變成了:“靠!”
“窸窸窣窣……”
還是那種密密麻麻的聲音,也很輕微。
但是當無數這種聲音,彙聚成洪流的那一刻,便令人毛骨悚然!
眾人目之所及的原野儘頭,竟然隱約有煙塵冒出。
有無數小小的灰黑色影子,一路從原野的儘頭,潮水一樣湧來,密密麻麻,密密麻麻……
竟然是無數一尺長的老鼠!
這忽然充斥滿天地的聲音,竟然是它們一起爬行,向著他們這個方向奔來的聲音!
眾人簡直頭皮都炸了起來!
見愁也是一口涼氣倒吸進了胸膛,可還沒等她開口說上一句話,更震撼的場景,便隨之而來。
在那鋪天蓋地,滿布著整個草原的老鼠後方,竟然又是一陣滾滾的煙塵飛了起來!
這一次,就不是那令人發毛的“窸窣”聲了,而是地動雷炸一般的“轟隆”之聲!
那是成千上萬頭巨大的野牛,追趕在鼠潮之後,朝著他們奔襲而來!
巨大的聲音,震耳欲聾。
就連他們這虛空,都被震出了“嗡嗡”的響聲,好似連空氣都要退避它們三舍!
整個草原上,一時再沒有了那靜美的景象,眨眼間,已是一片凶氣縱橫!
滿世界,都是鼠,都是牛!
見愁眼角都跳了一下,恍惚才想起來:“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現在是在第七層……應該是,傍生道?”
除了人以外的,包括牲畜的,種種其他形態的生命存在的地獄!
上一層殺鬼,這一層怕是要殺鼠殺牛了……
可最可怕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儘頭還有什麼東西。
見愁略一思索,便道:“現在還沒出長翅膀的東西,我們先趕路為妙。等到新的危險出現了,再應對不遲……咦?”
話說到一半,她聲音忽然就斷掉了,轉而是一聲有些驚疑的上揚。
其他人立刻就看了過來,有些緊張:“怎麼了?”
“沒什麼……”
隻是……
靈獸袋裡,竟然有動靜。
這袋子被她綁在了袖中,此刻正一跳一跳地鼓脹起來,裡頭那隻小祖宗也不知道是不是忽然睡醒了,竟然在裡麵橫衝直撞。
甚至,還有它哇哇的亂叫聲:“嗷嗚嗚嗚!嗷嗚嗚嗚!”
有吃的!
有小弟!
放本貂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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