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出現在此處?
見愁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想到了原本在十七層的張湯與傅朝生。
商陸是一開始為她陣法所困,而後麵就是已經解決掉那一群密宗修士的張湯與傅朝生。
按理說,商陸她那一隊人的圍攻之下,絕不可能有命活著走進十八層地獄!
除非,傅朝生張湯等人那邊,出了變故……
這樣的推斷,讓見愁的臉色伴著心情,一起沉了下去。
遠處的商陸,仿佛能看見她麵色,竟微笑了起來,可目中卻出現了三分隱藏的狠色!
“在這裡看到商某,見愁道友好像很意外呢!”
意外?
如何能不意外呢?
傅朝生沒有出現,張湯沒有出現,陳廷硯與顧玲更是不見了影蹤……
見愁的眉頭皺得更緊,心底一層陰影更深。
隻是上一層的事情,她已經完全無法再插手,更不用說此刻她距離釋天造化陣隻有半個廢墟、一片荒原的距離!
管不了那麼多了!
也沒有那麼多思考的時間了!
見愁根本沒有回答商陸的話,幾乎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便直接一個轉身,朝著右側橫移而去,想要繞開這一座佛像繼續趕路。
可就在轉身這一刹那,眼角餘光一晃,她也看見了祭壇前方不遠處的陣法!
那是她之前布置下來,困住司馬藍關的地縛之陣,可此時此刻,陣中竟然空無一人!
司馬藍關——
不見了!
危險!
這一個念頭,幾乎瞬間從見愁腦海之中出現,她下意識地一個翻身,便降低了自己的高度,朝著下方去,想要避開什麼。
然而,下一刻,卻是潮水一般的金光,將她籠罩。
這些金光,都來自佛像。
就在佛像身前的見愁,根本避無可避!
“砰!”
一道沾滿泥土的身影,倏爾在金光之中閃現,五指成爪,直接印在了見愁肩膀之上!
“噗嗤!”
刀鋒一般尖銳的五指,幾乎立刻陷入了肉中,濺出森白鮮血!
因是魂體,見愁的半邊肩膀,幾乎立刻崩潰,近乎透明,同時有劇痛傳入腦海之中,幾乎要撕毀她的整個神智!
仿佛一枚沒有生命的巨石,從天上墜落。
見愁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招偷襲,又兼之本有下墜之勢,立刻便從半空之中砸落下來!
“轟隆!”
褪去了金光的雪白廟宇,似乎沒有它表麵看上去那麼堅硬。
見愁的身體,直直撞了過去!
高大突兀的石柱,瞬間粉碎;佇立的高牆,無力倒塌;高高的穹頂,也轟然傾頹……
她身體所經行的一路,儘皆化作廢墟!
到了最後,則深深地嵌入了第四麵厚牆的上方,被襲擊的左側肩膀,幾乎痛得沒有知覺,冰冷僵硬的手指,也隻能觸碰到牆壁之中冰冷的石頭……
見愁隻覺得渾身氣血上湧,更有一種古怪的力量,以她的肩膀為起點,如同淨化的光芒一般,驅逐著她體內的魂力,離開肩膀這一片地方,阻止她修複身體……
“司馬……藍關……”
艱澀的聲音,從她喉嚨之中擠出。
她人在牆中,隻抬頭看去——
頭頂上就是那頂天立地的巨大佛像虛影,而她隻在佛像的蓮台下,渺小如螻蟻。大佛前麵,先前凝聚的佛光散去,司馬藍關那沾滿了泥土的身影,便清晰了起來。
此刻的司馬藍關,比起見愁來,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手臂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起來,原本清秀的半張臉也消失無蹤,滿麵的猙獰,隻有那一雙眼睛隱約還能看出往日的風采,更不用說那已經變得殘破的衣裳。
這些,都是拜見愁陣法所賜!
一雙冷目中,透射出了無儘的寒意。
司馬藍關就這麼高高在上地注視著見愁,一如先前的見愁這麼注視著他:“這滋味兒,如何?”
如何?
司馬藍關的功法,自然是奇詭至極,藏身光中。應該是在佛像放光的時候,就已經脫出了陣法,並且隱匿在光中,最終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襲擊於她。
而商陸……
應該看到了這一切,但本就不是見愁的朋友,不會提醒,反而坐山觀虎鬥,與她說話,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沒有與之多交談浪費時間,卻依舊沒避過司馬藍關這一擊。
見愁思考的時候,冷靜至極。
但她此刻就懸在這雪白的高牆之上。拜司馬藍關偷襲所賜,她竟然已經從下方穿過了原來佛像所在的位置,又接近了釋天造化陣一層……
那種呼喚,更強烈了。
甚至隱隱約約,竟然有一絲一縷的力量,從這石牆之中,從周遭的虛空中,從她腳底下,為她吸引,開始朝著她的魂體注入!
這是……
久違的天地靈力啊!
釋天造化陣雖大,籠罩著整個陰陽戰場,可她如今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距離釋天造化陣極近!
這些天地靈力,應該都是陰陽戰場周邊的靈氣,極為稀少,遠遠無法與十九洲相比。
可對於太久太久沒有接觸過靈力的見愁來說,無意是久旱的甘霖……
湧入她身體的地力陰華不多,也非肉眼可見,可在進入的一瞬間,便與她體內原有的地力陰華激烈纏繞在了一起……
於是,“哢嚓”一聲輕響。
好似蛋殼破碎。
那是她體內因極域而生的禁製破碎的聲音!
這一刻,見愁腦海中有許許多多紛繁的念頭。
比如她那些原有的道印,比如袖中震顫的石珠,比如還未自動出現的軀殼,比如……
元嬰!
金丹破,元嬰出。
便是要將自己的魂魄,修煉出形體,使其具有肉體軀殼擁有的力量,由此可謂“身心□□”。
她還記得,她是天虛之體。
魂魄殘缺,經脈消融。
出竅之前,難逢敵手;一到問心,必死無疑。
可是此時此刻,她不正是以魂體出現在世間麼?
那麼……
若吸收了靈力,在沒有軀殼的情況下,舊日道印,可否使用?
見愁的目光,透著點虛無縹緲的恍惚,依舊落在高處司馬藍關的身影上。
喉嚨裡是一片熟悉的血腥氣。
但她的手指,卻卡在石牆的縫隙中,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不到的地方,帶著點顫抖與僵硬,艱難地、輕輕掐了個手訣……
一點流光,無聲地亮起,又無聲消失在縫隙中。
而前方的司馬藍關,自認穩操勝券,正朝著她疾飛而來;遠處的商陸,則在一番打量之後,悄無聲息地通過了前方的枯草從,接近了這一片廢墟,似乎想要伺機而動……
真是危機疊著危機,危險重著危險。
按理說,她應該很緊張的。
可在這一刻,她真的完全沒有忍住,忽然就笑出了聲來,愉悅而且暢快!
黑白分明的眼珠,更是前所未有地明亮,仿佛被一片不同於極域的晴朗天空所映照,高曠至極!
正疾馳而來的司馬藍關,頓時皺緊了眉頭,隻感覺到了一種撲麵而來的狂妄——
死到臨頭了,竟也敢笑!
然而更遠一些的商陸,則是瞳孔劇縮,莫名帶了幾分警惕地停了身形,似乎想要看看下麵的情況。
可見愁哪裡又需要去理會那些?
她隻是運起了周身的魂力,輕輕一震,便聽得一聲悶響,原本被司馬藍關那一擊打得嵌入石牆中的身體,便憑空朝著外麵平移而出。
經受她身體撞擊的石牆,在這一刻仿佛被打破了什麼平衡,驟然崩塌!
“轟隆”一聲過後,煙塵四起,彌漫而上。
隻餘下見愁那因為重傷依舊有些僵硬的身體,虛虛懸浮在半空中。
這一刻的感覺,極為詭異。
明明見愁是處於下風的那個人,可不管是十八層地獄之內,還是十八層地獄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相信——
這一刻的她,極為強大!
司馬藍關立刻意識到了不妙,陡然在半空之中加速,重新遁入了那大願地藏菩薩佛像照射出的金光之中,朝著見愁奔襲而去!
可他的速度,哪裡又比得過見愁?
原本握著的右手一鬆,一直被她握在掌中的那一隻白玉冠冕,便猛地光芒大放!
瑩潤的白光,帶著一種難言的威懾之意。
在司馬藍關乘著佛光已經近到見愁身前的瞬間,這白玉冠冕的光芒,竟然像是一麵石牆,硬生生將司馬藍關的身形從佛光之中拍了出來!
“砰!”
一聲悶響!
他的身體猛然砸在了見愁前方數十丈處的廢墟之中,濺起一片新的煙塵,更有數十道燒灼一般的傷痕,落在他身體之上!
“天!”
“四象白玉冕!”
“終於用了!”
十八層地獄之外,再次沸騰了起來。
很久之前,人們就知道,見愁手中有著三道殺手鐧。
吞天噬地虛魔傘,六脈分神鏡,四象白玉冕。
前兩者早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之中使用,其中六麵分神鏡則是見愁在第三輪鼎爭後半場常用,可“四象白玉冕”卻幾乎沒有顯露過半分威能!
若見愁一直不使用,他們幾乎都要忘了這東西的存在了!
原本以為是司馬藍關的必殺之局,可在四象白玉冕出現的這一刻,已經有無數人在心中瘋狂叫喊——
不一定!
不一定!
四象白玉冕,可被人稱為“不敗王冕”!
是誰的必殺局,還不一定!
雪白的冠冕,通體由白玉雕刻。
其上篆刻著古老的符文,瑩潤的光芒流轉之間,透著一種溫和與包容之意,可沒人能否認它的高高在上,仿佛能主宰整個蒼生!
見愁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卻隻有滿麵的平靜。
五指輕輕一鬆,手掌虛虛一收,這四象白玉冕便仿佛感應到了什麼,自動朝著上方漂浮,恰恰好就落在了她頭頂三寸之處!
嘩啦!
如瀑的白光,頓時自冠冕之上,傾瀉而下,好似為見愁披上了一身華貴的王袍,混雜著她玉涅之後的紫玉光芒,更有無上的威嚴!
原本重傷的肩膀,在白光之中,飛快修複。
因戰鬥而有下降的修為狀態,也在眨眼之間重新回到了巔峰!
見愁平靜地注視著前方,右手卻終於朝著側麵的虛空伸出,平穩地一拉——
那一瞬間,竟有一股駭人至極的氣息,席卷整片廢墟!
犀利,鋒銳。
就連懸浮在見愁頭頂的四象白玉冕,都仿佛為這一股氣息所壓製,隱隱然有顫動的跡象!
那是一柄忽然顯在半空中的長劍。
三尺有餘,劍鞘烏黑,纂刻著古樸的圖紋,劍鍔劍柄則皆有一片森冷的烏光,卻給人以君臨天下的壓抑之感。
見愁五指,按緊了劍柄,隻將那漆黑的劍身,從劍鞘之中抽i出,劍身上篆刻的山河輿圖,也慢慢變得清晰……
一寸。
一寸。
寸寸皆是令人窒息的殺意!
這一刻,十八層地獄內外,儘是一片恐怖的死寂!
“錚——”
隻有那長劍出鞘時的一聲劍吟!
最後的一段歸途,注定很艱難。
但她終究會跨越。
就好似長夜再長,終會天明。
見愁頭頂著四象白玉冕,手持著山河人皇劍,感受著身體中悄然飽滿起來的靈力,目光漸漸熾烈起來。
望著近處的司馬藍關,遠處的商陸,她隻坦蕩蕩一聲笑——
“我時間很緊,二位要戰,便一起上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