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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法,見愁是不大通的。
上崖山便是因緣際會, 雖十三日築基學成翻天印, 可開武庫擇法器卻因魂魄殘缺未能帶回任何一把劍。
所以,崖山最精粹的劍法, 她幾乎沒接觸。
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她此刻以人皇劍追殺商陸!
謝不臣有人皇劍,曲正風有海光劍,吳端有白骨龍劍,這三人的劍乃是見愁所見住劍之中,印象最深刻的。
即便不會劍法, 仿著模樣也能來上三兩分。
見愁人尚且在半空之中, 與商陸尚且有一段距離,但她已經毫不猶豫將人皇劍向前一遞。
“錚!”
劍氣頓時激蕩, 其上鑄刻的山河輿圖, 瞬時為靈力激發, 虛影浮動。
那是一種晦澀至極的感覺, 又仿佛帶著隱隱然的漂泊。
手撫長鬆,仰視白雲;庭空鳥語,悠然自欣。
是一種寧靜的出塵之感,翻湧而上, 眨眼被眾人感知,隻覺舒坦。
但身處這劍氣籠罩下的商陸, 卻是半點舒坦不起來, 隻覺得麵臨著自己自修行以來最大的生死危局!
即便是當初冒險去取《鳩摩羅什法身》的時候, 都不曾有過這樣的膽寒。
仿佛, 朝著他奔襲而來的,不是一個隱世者,而是真正的殺神!
見愁實力的變化,實在是太驚人了。
就好像在被司馬藍關偷襲之後,立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逆轉。
商陸完全無法理解,但此刻也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逃命要緊!
到底也是多年戰鬥養出來的意識和經驗,商陸一狠心一咬牙,在眼看著就要墜落地麵之時,猛地一掌朝著地麵拍去!
“轟!”
掌力洶湧,立刻撞擊在地,掀起一片黑色的惡土。
原本處於下落之中的商陸,借著這一掌掌力的反震,竟然硬生生在幾乎不可能改變方向的時候,朝著後方竄了近三丈!
硬生生避開!
下一刻,精準至極的人皇劍劍氣便如雨墜落,將他原本將墜落之地打成了一片爛泥灘。
見愁倒是沒想到他人在重傷時刻,竟也有如此迅疾的反應,雙眸都忍不住為之一亮。
若非今日確係生死危局,她一定會認為這是個絕妙的對手。
可惜了,到底是要殺的!
見愁一擊不成,心緒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而是直接調轉了方向,提了劍,照追不誤!
一寸長,一寸強。
本來此刻的見愁在修為上就處於強勢,更不用說還身懷利器。
眨眼之間,商陸竟已隻剩下左支右絀、狼狽抵擋之力。
但見愁想要殺他,也沒那麼容易,因為——這裡並不隻有他們兩個人!
先前已與見愁激戰過一場的司馬藍關,在見愁追殺商陸之時便緊隨其後,隻是反應慢了片刻。
待他趕到之時,雙方已經交手有十餘招。
還好商陸撐住了,並未被見愁斬於劍下。
司馬藍關情知今日怕是中了邪了,遇到見愁這麼個不可思議的對手。此前他們也曾交手,見愁卻還未到這樣恐怖的境界……
在抵達二人戰圈的時候,他便直接一抬手!
“嗡!”
那被他持握在手的人皮燈籠,忽然就飛了出去,懸停在半空中,竟飛速旋轉起來,引得周遭空氣一陣陣震動。
一股詭譎莫名的氣息,立刻從燈籠上傳出。
這一盞人皮燈籠,原本是亮的,並且外麵沒有任何繪製任何的圖紋。但在這一刻,它忽然就暗了一下。
待得再明之時,便有個窈窕女子的虛影突兀地浮現在燈籠表麵。
伴隨著燈籠旋轉,隻片刻間,這女子的虛影便飽滿了起來,眨眼居然化作了一個大活人,從燈籠之上撲出,衝向見愁!
“啪。”
“啪。”
燈籠再暗,再明;又暗,又明……
明明暗暗之間,不過幾個呼吸,那原本看著沒什麼異常的燈籠之上,竟然接連撲出了十數道身影!
窈窕淑女有之,翩然君子有之,粗魯樵夫有之,白發老婦有之……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僵硬極了,毫無生氣。
見愁見狀,心裡已是一凜。
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活人和修士,該是被束縛在司馬藍關人皮燈籠之中的“魂傀”。
作為一個修行很“邪門”的修士,司馬藍關的每一張燈籠批,都是人皮、魂皮!
那麼,那些為其剝皮的修士何處去也?
都被製作成了眼前的傀儡,依附在燈籠燈芯之內,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一念及此,見愁忽然生厭,雖同情憐憫這些“魂傀”的遭遇,但出手還擊之時,依舊冷靜至極,沒有半點的猶豫和留手!
“砰!”
“砰!”
……
十數隻魂傀,幾乎將見愁的身影淹沒,也徹底讓她四麵八方都是對手,無法再騰挪,陷入了重重的包圍之中。
這一刻,長劍的優勢已經儘數化為烏有。
太近了。
實在是太近了。
近到這些魂傀伸出來的手掌,都能觸摸到她的肩膀!
這一刻,十八層地獄內外,不少人都跟著歎息了一聲:他們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見愁為這無數雙鬼爪所重傷、甚而撕碎時的場麵了。
就連司馬藍關自己,也是這樣以為的。
但他們都沒有想到,見愁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畏懼。甚至隔著這重重魂傀的包圍,他她竟然對一旁持續催動著人皮燈籠的司馬藍關,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近戰?
九頭江灣,月夜霧濃,她曾鏖戰周承江;
接天台上,雲氣縹緲,她更力銼唐不夜!
——何曾畏懼?
一劍橫截,斬去眼前木訥老嫗半片身體,見愁終於得了一絲喘息之機,腦海中,卻閃爍過那些似乎已經久遠了的回憶……
黑風洞中,周承江得悟龍鱗道印。
曲正風卻隨後在其留字之後,將龍鱗道印種種奧秘一一剖析,她機緣巧合之下,由此偷師。
三千小會,北域唐不夜橫空殺出,擊敗周承江。
事後,她與周承江把酒江上,十分默契地將自己的功法分享給了對方,以《人器》和龍門的修煉功法作為交換……
那些熟悉的道印,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芒,都隨之從記憶深處,浮現出來。
見愁現在隻是魂體。
但她如今的魂體,存在於這世間,亦可修煉,與元嬰期修士的元嬰有異曲同工之妙。
早在一開始,她就已經試驗過,隻要有靈氣,魂體亦可施展道印。
所以現在……
她隻是幽幽地低垂了眼簾,掐了手訣的手指尖與手指尖,輕輕一碰——
“嗡!”
恍似天雷勾動了地火,靈氣的痕跡忽地溢出,又忽地泯滅……
神秘莫測的氣息,帶著浩瀚與君臨之感,立時席卷而來。
一片金色的鱗片,如同一滴緩緩浸出的泉水,就在這氣息籠罩之下,降臨到見愁的眉心……
一片,金色的龍鱗!
前方的司馬藍關與商陸,看見這一幕幾乎齊齊心頭一凜!
但要阻止,根本已經來不及了。
淡金色的細小鱗片,從見愁的眉心處發源,隻一眨眼之間已經朝著她整個額頭,麵龐、脖頸等處蔓延。
隻瞬息的功夫,她整個人身上便好似披上了一層淡金!
低垂的眼簾,則在這一刻悄然抬起。
那是……
怎樣的眼神?
幽暗的瞳孔伸出,染上了一抹奇異的暗金,卻隱隱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是一種對眾生、或者說對其他種族的俯視。
居高臨下!
所有圍攏在她身邊的魂傀,皆沒有自我意識的存在,還半點感覺不到危險。但重重的危機之感,已經侵襲了作為操控者的司馬藍關。
他毫不猶豫,就要將自己這些精心煉製了多年的傀儡撤回,但……
來不及了!
覆蓋著金色鱗片的手掌,已經握成了一個緊繃的拳頭,直接悍然轟出,帶起了一道金色的殘影!
“砰!”
剛衝上來欲要襲擊見愁的一隻魂傀,竟直接被揍爆了半個腦袋!
“嘶!”
極域之中,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修士,幾乎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為著這忽然狂飆的戰力,為著這忽然爆炸的悍然!
這些魂傀,畢竟不是活人,沒有實體。
見愁一拳打爆它們的頭,也不會有駭人的鮮血迸濺,但那些直接被狂猛的力量打崩的暗沉沉的魂力,卻如同流沙一樣,在戰場之上氤氳炸裂!
何等恐怖又震撼人心的一幕?
“砰!”
“砰!”
……
一拳一腳,每一次攻擊,都堅硬猛烈,間或伴以她先前施展過的翻天印,隻是將威力控製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內,保證自己的實力不被透支。
金色的殘影,就在這樣一個又一個魂傀之間閃爍……
讓整個戰場,隨著她的攻擊,一起爆炸!
八方城上,八座懸浮的閻殿,在地麵上投下濃重的陰影。
幾位閻君此刻已是儘數眉頭緊皺,目光緊緊鎖定在光幕上,盯著見愁的一舉一動,仿佛要將其整個人都烙穿一樣……
這些術法!
絕對不是極域所有!
對這一點,整個極域不會有人比他們更清楚:因為他們是極域權力的最巔峰,若有這般厲害的術法,他們絕不可能沒有半點聽聞!
而且……
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滿身金鱗的見愁,竟讓他們感覺出了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熟!
十甲子前,陰陽界站,他們不是看過類似的一幕一幕嗎?
那些左三千中域龍門的修士……
不與此刻的見愁一模一樣嗎?!
這個女修的來曆,絕對有問題!
宋帝王的聲音,在這一刻仿佛淬了毒一般,含著千萬的咬牙切齒,隻看向了殿中子這一戰開始後就紋絲不動的身影:“秦廣王……”
華貴的王袍上,流轉著金色的光紋;十二旒珠串掛在冠冕上,卻沒有絲毫的晃動,證明他的確已佇立良久。
秦廣王負著手,但五指卻是緊繃的。
聽見宋帝王的聲音,他眼底明滅著莫測的光華,目光卻落在見愁那一擊又一擊、頻繁得不像話的“翻天印”上。
“你們沒覺得,她這一術法,與枉死城的某個人,很相似麼?”
枉死城?
其餘幾位閻君,頓時都是一怔,沒有反應過來。
但當他們順著秦廣王的視線看去,注意到見愁那一記翻天印的時候,才看出了一二點的端倪:“這!”
儘管一個是用腿,一個是用掌,但觀起靈力的走向與結印的方式,隱隱約約間好像的確與枉死城中的那一位有些相似!
八位閻君,的確是極域的掌權者。
他們幾乎可以掌控這極域的一切,但唯獨一個人,或者一名修士例外——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往昔與那一位交手時的場景……
那個住在破敗舊巷裡的枯槁老人——
霧中仙!
此時此刻,見愁這一記攻擊,與他們昔日與霧中仙交手時所見的“翻天印”,竟有七八分的相同!
“難道……”
這女修神秘的來曆背後,竟然是霧中仙?
閻殿之中,一時籠罩了幾層疑雲。
秦廣王臉上那威嚴深沉的表情,卻沒有半點的變化,他還在觀察。
十八層地獄之中,依舊驚心動魄。
見愁喚出了龍鱗道印,並伴以翻天印的道道痛擊,漸漸重新掌控了局麵。
砰!
砰!
砰!
拳拳到肉!
不管是力量感,還是打擊感,都在這一拳拳中飆升到了極致!
但司馬藍關與商陸也不是善茬兒。
這一場戰鬥,打到這裡,算是打出了每個人的真火。
司馬藍關本是心疼自己精心製作的這一堆魂傀,想要將之收回。
但若命都沒了,收回來又有什麼用?
所以隻一眨眼間,他就改了退卻的主意,反而不斷從人皮燈籠之中喚出魂傀,要不斷消耗見愁,強力圍殺!
另一邊的商陸,卻是終於得到了喘息之機。
略略恢複了傷勢之後,他眼底也是一片熊熊燃燒的戰意。先前一根柳枝上,三片柳葉已經用光,但他此刻隻將僅餘的柳條一抖。
啪!
柔軟的柳枝,頓時變成了一條碧玉長鞭,在商陸揮手之下,朝著見愁甩去!
道道瑩翠的符文,則在其破空而去的途中迸射而出,像是一片片的經文。
這種攻擊,完全不同於司馬藍關的鬼氣森森,反而透著一種至高的佛性。
鳩摩羅什法身……
見愁心裡念叨了一遍,隻覺得在這極域之中真是什麼都錯了位,但神思一眨眼也就恢複過來了。
想也知道這柳條之鞭,絕不簡單,
若被抽中,隻怕不會輕鬆。
隻是見愁一則有龍鱗道印在身,速度本就極快,二則更有乘風道印加持,身形眨眼就在虛無縹緲間,商陸想要捕捉,也不是那麼容易。
所以第一鞭抖出去,隻擦著見愁臉頰過去。
但緊接著,就是第二鞭,第三鞭……
一鞭連著一鞭!
一鞭快似一鞭!
沒一會兒,便是漫天的鞭影,將見愁籠罩!
天上是無窮儘的鞭影,身邊則是似乎也無窮儘的魂傀!
見愁閃避的速度固然快,但時間若久,隻怕也難免有被擊中的時候,更不用說魂力和靈力有極限。
即便她補充的速度快,也遲早被耗乾淨!
一個遠攻,一個群戰?
這是要消耗她!
見愁何等敏銳的心思?幾乎眨眼就意識到了這兩人的目的所在。
但她從一開始追求的就是速戰速決,是不會如他二人一般隨著情勢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戰鬥策略的。
如今商陸在遠,司馬藍關在近。
那麼……
先破司馬藍關,再對付商陸!
閃念間,策略已定。
見愁手肘一抬,便是毫不拖泥帶水的一劈掌,直接將擋在她麵前的魂傀擊潰。這時候,頭頂商陸的長鞭才緊隨而上。
但她已經不會給這個長鞭近她身的機會了。
時機,恰到好處。
在這個空隙上,見愁直接清叱一聲“風來”,乘風道印便已被重新喚醒。她腳踏虛空,一時若仙鶴臨風,身形立刻變得縹緲飄搖。
司馬藍關見了,立刻頭皮一炸!
見愁這個狀態,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先前與見愁那一場近乎瘋狂的對戰,可謂是遁法與遁法之間的交戰。他雖不知道見愁到底借助於何物飛遁,但卻很清楚對方術法的高明之處!
有危險!
幾乎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人皮燈籠在手,司馬藍關毫不猶豫一掌拍出,魂力頓時從掌心之中傾瀉而出。
“噗嗤!”
一蓬淺藍的幽光,從燈籠之中釋放出來。
他身形一晃,立時就要隱入光中,借此避開即將到來的攻擊。
但這一刻,見愁本就是突如其來發動的攻擊,主動完全由她掌握,更有龍鱗道印在身,狀態拔升到極點!
司馬藍關卻是在他她攻擊之後才有反應,難免要慢上幾分。
所以,這一次,他根本避不過!
身形才朝光中隱匿了一半,剛變得朦朧起來,一道鋒銳的劍氣,便帶著一股人莫能擋的氣勢,從天而降!
劍未到,壓迫之力先到。
其恐怖的能量,竟直接將光影遁法打斷!
“轟!”
司馬藍關那頎長的身影,直接被逼出了那幾許淺藍幽光,重新由虛幻到凝實!
“呼啦!”
深青色的大氅,迎著襲來的劍氣鼓蕩。
他一張半神半魔的臉,就這樣抬了起來,照舊是半麵清秀魅惑,半麵猙獰恐怖,朝著上方看去——
頭頂上,是一道攜裹著劍氣的淺藍身影!
不久之前,他在掌獄司前攜著眾人圍堵的時候,她還幾乎沒有招架之力,隻能憑借著虛魔傘的威懾,從他手中逃生。
如今,卻招招奪命,將他逼上絕路!
角色對調……
這才過去了多久?
這一瞬間,司馬藍關竟有些恍惚,已是知道自己絕對逃不掉這一劍了,即便它毫無花俏。
若要絕處逢生……
“轟隆!”
見愁身形太快,經行之處,儘是恐怖氣爆之聲。
人皇劍乃是謝不臣的法器。
作為昆吾十日築基的天之驕子,十九洲大地上不世出的奇才,他所用之法器,自是神兵之中的神兵。
即便沒有劍訣作為支撐,可見愁這一斬之下,也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霸道!
這是人皇劍本身的霸道——
自我以下,眾人悉為螻蟻,為我主宰!
烏黑的劍鋒上,凝聚著驚人的劍氣!
見愁的眼底,也仿佛為這一點劍意所點染,有一點無情與漠然味道,隻居高臨下看去,正好對上司馬藍關的目光。
劍氣破空,看似極緩,實則極快!
這一刻,司馬藍關避無可避的。見愁也並不覺得自己這一劍會落空。可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她竟然意外地看見了對方眼底那一分異色……
於是,不久前在寒冰掌獄司前與之短暫交手的種種,飛快從她腦海之中劃過,最終一切冗餘剝離,隻剩下最清晰的那一個細節——
一分為二。
一個司馬藍關,變成兩個司馬藍關!
不好!
要糟!
見愁立刻意識到了不對,麵上頓現驚怒之色。
但這時候要變,已經來不及了——劍招已出,她若退走,司馬藍關勢必追來,先前她挑選時機建立的優勢,將蕩然無存。
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眼底寒意凜冽,狹長的眼尾,更拉開一片冰霜冷豔。
見愁明知道眼前的司馬藍關不對,可竟然半點沒有退卻,反而調動全身的力量,全力催動人皇劍。
本已經快到極致的速度,竟然又快兩分!
劍鋒過時,可破碎長空!
可依舊沒有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