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道又一道新的恐怖劃痕,則隨著見愁腿影的晃動,砸落在老舊的石質上。
砰!
砰!
砰!
每一下,都是蓄滿了力量的聲音;每一道,都是令人心悸的氣息!
《人器》煉體之法第六層,加上威力驚人的龍門龍鱗道印,更不用說,身負翻天印,手持割鹿刀!
此刻的見愁,渾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任何一個破綻!
相比起對戰善行時候,還有些手生的艱澀,現在的她,每一次的進攻和防守,都有一種揮灑自如、行雲流水之感。
煉體之法與身外法門的配合,圓融一團,好似相伴而生。
當初在極域對戰秦廣王時,她曾使出一招威力驚人的翻天印,幾乎蓋穿了整個十八層地獄。
因為當時有霧中仙留下的機緣,更有與石珠之間的共鳴。
如今這些偶然的因素都不存在,見愁本身雖學會了這新的翻天印,卻暫時無法重現當日與秦廣王對掌時的浩瀚與輝煌。
但翻天印是怎樣的存在?
當年的不語上人,憑借此印,一人一掌,幾乎就能讓整個明日星海為之顫抖。縱是如今見愁實力不夠,可能發揮出來的這一部分威力,亦足以令人心驚膽寒!
更不必說,她還有獨特的天虛之體!
先前善行與見愁對戰時的苦處,梁聽雨也算是完全感覺到了。
彆人是掌法隻能用手掌來開啟,可在這個對手的身上,情況卻完全不一樣。仿佛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可以用來進攻!
每一處,都是翻天印!
對掌時有,肘擊時有,手刀時有……
甚至就連從對方背後偷襲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那恐怖的力量從她後頸處傳來!
再加上那近乎武裝到牙齒的防禦,見愁整個人幾乎已經成為了無堅不摧的代名詞!一塊完全無處下口的硬骨頭!
她本命法器鴛鴦鉞雖然在手,如今卻如同兩塊廢鐵,隻見如金色蝴蝶一般繞著見愁上下翻飛,可愣是找不到半點入侵的機會!
梁聽雨之前見過了見愁與善行交戰時候的實力,更有在夜航船地牢之中對見愁那恐怖一刀的恐懼記憶,對她早已經是心有忌憚。
如今打起來,說隨心所欲根本不可能。
梁聽雨幾乎隨時都在提防著見愁持著割鹿刀的那一隻手!
因為,隻有她才知道那一刀的恐怖!
可這也就導致了十分尷尬的一個局麵。
梁聽雨本身的境界,是比見愁還要高出一個小階的,而且因身處邪魔外道,修煉環境是怎麼也要比出身崖山的見愁更惡劣。麵對眼下的戰鬥,她本該越戰越勇,可因著心中那一層忌憚,她竟打得束手束腳!
完全放不開!
稍微對梁聽雨有點了解,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出來不對勁,但又實在不清楚內情如何。
唯有樓上雅間裡站著的王卻,忽然有了那麼一點猜測。
這時的梁聽雨,幾乎已經被逼到了極限。
見愁步步進攻,算得上是穩紮穩打,一步一攻,一步一攻,她每進一步,必逼得梁聽雨後退一步。
戰鬥方過了半刻,梁聽雨竟被她從隔岸台生中心,生生逼到了邊緣!
三尺之遙!
隻差三尺,幾乎就是後退一大步的距離,就會從這高可接雲的隔岸台上摔下去!
“呼啦!”
呼嘯的風聲,卷著一股冰冷的氣流,一時從下方吹了過來。梁聽雨頓時生出一種人在懸崖邊,後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的錯覺。
幾乎隻是一個閃念,眼前便花了一下。
見愁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閃電一般掠過,接著原本距離她有三丈遠的那一隻素白的手掌,便陡然到了麵前三尺處!
那是何等迫在眉睫的感覺?
鋒銳的掌風吹在臉上,簡直像是被刻刀劃過!
可這一瞬間的梁聽雨,其實還有些迷茫。因為這一掌,是空空的一掌,沒有持著割鹿刀,也沒有先前翻天印帶著的那種毀滅氣息。
所以,這一掌是為了什麼?
腦海中這疑惑,才剛升起不到片刻,下一個瞬間,這一隻白皙的手掌,五指便陡然朝著中間一掐!
“轟!”
指尖與指尖觸碰,竟然是一個誰也沒有見過的陌生指訣!
指訣?!
梁聽雨心中一驚,在麵對這未知的危險之時,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再退一步。可起步之時,她才想起,自己此刻已經到了隔岸台的最邊緣。
再退一步,何異於輸?!
退無可退!
誰都知道,指訣隻不過是一個起手。
真正被指訣觸發的,隻會是道印!
果不其然,隻見見愁手指一碰,便有一道淺淡的金光在地麵上一掠而過,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形狀。
下一刻,梁聽雨便聽到了風聲!
那從她背後吹來的,寒徹骨的風!
仿佛是見愁的指訣,開啟了什麼陳舊的封印,原本隻是盤旋在隔岸台下方的涼風,竟然在這一瞬間齊齊吹卷了起來!
從梁聽雨的腳下,從梁聽雨的背後,瘋狂地朝著見愁手中彙聚!
“轟隆!”
幾如蒼龍歸海!
無數道風流咆哮著衝入了見愁的掌中,被壓縮到了極致,又轟然炸開!
“哢嚓!”
一朵三尺餘的巨大冰藍色蓮花,竟憑空在見愁左手手掌之中綻放。如同從這掌心中生長出來一般自然!
那是純粹到令人心顫的透藍!
四麵八方的天光,被它折射,輝映了蒼穹的色彩。每一片舒展的蓮瓣,都是一柄冰劍的形狀,凝著幽幽的冷氣,與劍氣!
一絲絲黑氣,在隱隱約約地纏繞在蓮瓣之間!
一朵由風刃組成的蓮!
昔日黑風洞,剔骨一般的修行,見愁豈能忘卻?
方才逼梁聽雨到這隔岸台邊,恰好感覺到其下流轉的微風,如此順勢而為,有因勢利導,才立刻有了這可怕的黑風刃蓮!
在此蓮出現的瞬間,她是毫不猶豫,五指一握!
並非如同持握著一朵蓮花,而是有如持劍!
“砰!”
隻聽得台上轟然一聲炸響,萬片蓮瓣怒放,一柄冰藍的長劍,有如懸崖冰川上突兀的險峻冰棱一般,自蓮心中開出!
這是何等驚險的一幕?
本是一朵賞心悅目的風蓮,眨眼之間竟開出了萬丈殺機!
雅間內觀戰的曲正風,眼底幾乎立刻出現了一抹久違的驚豔,想起了昔日九頭江上,見愁夜戰周承江時的一幕一幕。
但場中的梁聽雨,感覺到的隻有驚悚!
她與見愁的接觸不多,更是從未見過如此玄奇的手段。猝不及防之下,隻見這一柄風刃之蓮裡開出來的劍,劍尖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眼看著就要一劍穿透自己眉心!
心裡顫抖不已,梁聽雨幾乎毫不猶豫,朝自己舌尖一咬!
“噗!”
一口精血頓時噴出,灑落到她身前的鴛鴦鉞上,一片血紅的光芒頓時隨之蔓延開去,爬滿了整片刀刃。
竟然在兩柄鴛鴦鉞上,各自凝聚成一枚鴛鴦狀的圖紋。
這兩枚圖案一出現,兩片薄薄的鴛鴦鉞,便好似被誰輕輕彈動一般,發出一陣清越的鳴響。
一股令人莫名心顫的氣息,瞬間散了出去。
在這眼看著就能確定梁聽雨生死的危急關頭,兩柄鴛鴦鉞,竟“哢”地一下拚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麵旋轉的盾牌,直接擋在了梁聽雨的身前!
那冰藍的風劍,自然避無可避地撞了上去,可竟沒對這兩柄看似脆弱的鉞,造成任何傷害!
“哢嚓哢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碎響過後,見愁那眼看著就要取下梁聽雨性命的風劍,就被這兩柄合一的鴛鴦鉞鉸了個粉碎!
變化生得太快,白銀樓中許多人驚訝的呼喊,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新的驚呼便已經從喉嚨裡冒了吹來。
就是見愁都有那麼幾分意外。
她謹慎地停了下來,看向了此刻的梁聽雨,於是那微微帶著幾分鋒芒的眉梢,便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
幾點鮮血,還沾在她的唇邊。
一身的黑袍,看上去依舊像是一塊石頭,一塊鐵,那樣的冷肅,不近人情。可她身上,卻偏偏出現了一種詭異的變化。
咬破舌尖,一小口精血,仿佛是解除了身體裡某種禁忌的封印,又似乎是啟用了一種詭譎的秘法。
梁聽雨原本有神采的兩眼,竟掠過了一瞬間的死灰,將那一點神采熄滅!
隨即,一股寂然的黑氣,便從她黑沉沉沒有半點光的眼底,朝著她整個麵龐擴散。眼角下方那一條舊日的疤痕,受此黑氣的衝擊,竟然重新開裂,化作了一道鮮紅的血痕!
無數古拙又艱澀的玄黑色符文,便隨著黑氣的蔓延,爬滿了梁聽雨全身!
她伸出手來,重新接住了那兩把已經拆分出來的鴛鴦鉞,手掌上密布的玄黑色符文,與鴛鴦鉞上的隱約留著幾分繾綣的鴛鴦圖紋,一時相映,竟有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危險之感!
就好像……
此刻站在見愁眼前的,已經不是梁聽雨,而是另一種存在!
而且,這一股氣息,見愁竟然感覺到了熟悉!
是當日,在夜航船地牢中,那牆壁上突出的浮雕,那忽然破牆而出“怪物”,或者說,是神秘大殿上那一座雕塑所代表的存在!
古老到,讓人分不清是善,還是惡!
這一瞬間,一股寒意,從見愁腳底,幽幽地升了起來,竄遍了全身。她凝視著梁聽雨,說不出一句話。
“少年聽雨歌樓上……”
梁聽雨卻是忽然慢慢念了這麼一聲,聲音裡竟有一種詭異的溫柔之感,但那轉過來望向見愁的一雙眼,卻如同瞎子一樣,沒有半分光彩。偏偏,她臉上還掛著一點古怪的、讓人極不舒服的笑。
“本可一擊必殺,卻拖到此刻。看來,那一招,你其實——還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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