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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實力到底有多少, 見愁心裡大致有個數。
但在當初夜航船地牢之中她也不是沒有見過王卻出手, 在那樣危急清醒之下的一劍,可以說已經足夠驚豔。
王卻, 橫虛真人座下第四弟子。
如今的第四重天碑第一, 也就是元嬰期第一人, 一如當年曲正風還在這境界的時候。
早在當日初見之時,見愁便有一試其深淺的想法。眼下白銀樓棘手之事已經了結,若是直接回了中域, 歸了崖山, 隻怕是找不到“切磋切磋”的機會。
所以她的打算也很明確:離開星海之前,先打一架。
白寅說, 道中遇見王卻,看對方往東南方向走。
她隨意在心裡畫了畫方位, 也就知道對方的目的地所在了——當初他們遇到便是在碎仙城東南的天地逆旅客店, 怕是王卻便是要回那邊去。
加之白寅是見他從酒樓下來,該還有幾分閒情逸致,不急著走。
所以……
見愁定定地看著掌中人皇劍片刻, 便微微一笑,也不著急, 隻將長劍一收,在屋內盤膝坐下,靜心調息。
每一場戰鬥,都會為她帶來全新的收獲。
白銀樓一役雖然已經過去,但見愁內心中的領悟, 卻有漸漸深刻之趨勢。她之在內心中衍算著當日幾場戰鬥的種種,從旁觀者到自己的對手……
不知覺間,長夜消逝,天邊已有亮色。
寅時末。
見愁重新睜開了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便起了身來,直接將屋門推開,順著一條條交錯的回廊,徑直朝著解醒山莊外而去。
昏暗的清晨,霧氣很重。
解醒山莊畢竟建在江邊山上,秋日裡微涼的水氣,被奔騰的江水濺了上來,飛到了山上,也將這一座山莊籠罩。
一時之間,亭台樓閣,花樹假山,都在朦朧隱約中。
見愁步於其間,一時有登幻境之感。
她倒沒有想要去跟曲正風告彆,反正過不了一會兒,白寅也會去辭行順便說明一下她的情況,她自己去不去,都不那麼要緊。
此時此刻,她腦海裡想的,都是一會兒的戰鬥。
出了山莊門外,便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欲往碎仙城那天地逆旅客店而去。解醒山莊,幾乎瞬間就被甩在了身後。
見愁腳下,便是那層林茂密的山巒,前方則隱隱傳來浪濤之聲。
是瀾河。
順著這一條奔流的大河往上,不多時就可以抵達目的地,她也知曉。隻是,在聽見這濤聲的時候,一股奇異的心悸,忽然讓她的身形慢了下來。
“嘩啦啦……”
濤聲。
可僅僅是濤聲嗎?不,不是。
沒有尋常江水喧囂的雜亂,反而透出一種隱隱的韻律之美,像是善於操琴的琴中大家隨心信手而撥,便成一段天然的江流浩蕩之音。
合乎自然,貼乎本心。
白茫茫的霧氣,覆蓋了大半的江麵,也模糊了江心那一座飲雪亭陳舊而飄逸的輪廓。
見愁慢慢靠了過去。
以這一座石亭為中心,周遭的江水在奔流,四麵的霧氣也如有了生命一般滾動。
隔著這濃重的霧氣,她隱約能看到亭中那一道身影。
揮劍的身影。
劍隻是一口普通的鐵劍,持在那修長手掌中,在身周,在霧氣中,輕輕地轉動。
劍起時,如蛟龍騰躍出水,有雷厲風行之態;劍行時,似驚鴻翩然留影,卻如輕羽一般不留下半點聲息與痕跡;劍落時,則若百川東歸於海,萬千洪流彙聚於一股,分明勢極浩蕩,卻不露半點聲色……
這是……
劍皇的劍。
見愁的身形,不由得就停了下來。
雖知道曲正風不過是在這飲雪亭中練劍,定然沒有使出平日對敵的那些招數,眼前所見也不過隻是一些尋常劈砍挑刺的基本劍法,可她卻無法從中收回目光來。
不是任何人練劍,都能這般渾然天成、賞心悅目的。
分明沒有用一分一毫的靈力,可不管是飲雪亭周圍的江水,還是這江上一片的濃霧,竟都為劍勢所引,隨之旋轉奔騰。
這該是何等恐怖的造詣?
見愁即便是不很懂劍,卻也看得出這裡麵的深淺來。
曲正風這“劍皇”之名,人人都說是因有崖山劍這等神兵在手,可依著她如今所見和對曲正風的了解來看,隻怕不全然正確。
正如一線天不認魂魄殘缺之修,崖山劍又豈是甘認凡主之劍?
她沒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看著。
曲正風自然也感覺到有人來了,隻是眼眸沉靜,持劍之手未有半分停下手的意思。
旋身走劍,身負龍蛇之變;引劍輕吟,則有造化之光。
足足半刻之後,他才慢慢地收了劍。
寬大的玄黑色袖袍,在虛空的霧氣裡劃過一道長長的留影,在這漸漸明亮的天色中,卻顯得過於深沉厚重。
“要走了嗎?”
見愁人還在江岸邊,聽得此言,腳下一邁,落足之時,便已經在飲雪亭中了。
先前在霧氣裡模糊的身影,也因為距離的拉近,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曲正風就站在亭前,背對著她,腳下是奔流的江水,眼卻望著河對岸遠遠那繁華的明日星海城池。
見愁道:“該傳的話已經傳到,我已離開崖山多年,同門師長多有掛念處,所以不便久留。方才本也是路過,偶然察覺江邊有人練劍,所以駐足一看,還望劍皇陛下莫怪。”
劍皇陛下……
曲正風垂眸看了手中凡劍一眼。這是昨日剛磨完的那把劍,看上去與之前的那些劍也沒有什麼不同。
“那見愁道友看了這許久,有何看法?”
“劍?”
見愁怔了一怔,隨即失笑。
“於此道,我是一竅不通。不過在旁邊看著,但覺劍招平平無奇,可劍勢極強,能引周遭氣機相合。想來外麵人傳,劍皇之劍已臻至化境,所言非虛了。”
“果真是一竅不通的。”
換了任何一個門外漢,也能說出這一番似是而非的話來。曲正風聽了,忍不住也笑了一聲,回頭打量她一眼,卻是搖頭。
“崖山主劍,劍者三要:劍式,劍氣,劍意。式為表,氣為裡,意為神。你雖崖山門下,可從未學劍,到底枉了這‘大師姐’的名頭。”
她倒是也想學。
但魂魄的殘缺,無形之中限製了很多東西。
見愁並未為自己辯解什麼,隻道:“聽劍皇陛下此言,似有指教之意?”
未學劍是見愁的遺憾。
但大道千條,殊途同歸。劍也好,斧也罷;拳也好,刀也罷,到了最後其實都沒有什麼差彆。
見愁並不在乎很多,但開口反問的這一句,卻實在沒有多少善意。
曲正風已經叛出崖山,如今再說這許多,多少都有點“多管閒事”的意味兒。見愁不過是在提醒他。
他聽得出來。
隻不過,“若我說,確有指教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