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河圖》不僅有玄之又玄的道術,也有些天機在裡頭。老怪物雖然沒說,可我覺得他一直覺得這東西屬於昆吾。所以在隱界裡,姓謝那小怪物的目的,怕是正正好就在這河圖上頭。”
這些事情,扶道山人以前都沒有說過,這會兒卻是難得地開誠布公。
畢竟見愁的修為到了,也該是時候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類同此理罷了。
在進隱界之前,這些陳年往事,見愁是聽謝不臣提過的,也在意料之中。
她倒是聽明白了扶道山人的意思。
“看來師尊對我搶了半拉《青峰庵四十八記》很滿意了?”
“哈哈哈,那是!”
扶道山人一得意起來,就忘了嫌棄見愁,一張臉上都是喜滋滋的,高興得直搓手。
“能壞老怪物的事兒,山人我就高興。來,趕緊的,快把那一半拿出來我瞧瞧。”
《青峰庵四十八記》,就是見愁與謝不臣在隱界最後爭奪之物,是不語上人在研究修行《九曲河圖》時候的心得和一些從上麵轉錄下來的玄妙術法。
當時這卷軸就放在大佛佛塔最上頭。
還好見愁眼明手快,撕了一半下來。
隻不過,這“一半”,怕跟扶道山人以為的一半不一樣。
見愁瞧著自家不靠譜師父那期待的神情,僵著一張臉咳嗽了一聲,才掩飾住這笑容,然後將那半拉卷軸拿了出來。
雪白的卷軸,也不知是用什麼妖獸的皮毛製成,顯得光滑無比。一行行豎著寫下來的暗金色小字,乃是清晰可辨的篆字,還與卷軸本身一道散發著淺淡而瑩潤的白光。
然而,扶道山人一看,臉都綠了!
半拉?
原來是這麼個“半拉”法兒?!
誰聽了見愁說的撕了一半卷軸走,都會以為她要麼撕走了這《青峰庵四十八記》的前半部分,要麼撕走了它的後半部分。
可誰能想到!
她這卷軸,不是從豎著撕的,而是橫著撕的!
這還能看?
看個屁啊!
把一封竹簡橫著給你切了,拿個上半截給你,你能讀懂嗎?
扶道山人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抬起手指來指著見愁,嘴唇連著手指一塊兒顫抖:“你,你,你……”
“師父,我這個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能怎麼辦?
她也很無奈啊!
見愁試圖為自己辯解兩句:“其實您這樣想,這卷軸,我隻拿了這半拉,謝不臣那邊也隻有一半。我看不成,他也看不成。左右沒讓他們昆吾得手,不也很好嗎?”
“好個屁!”
扶道山人可不是什麼都沒見過的人,即便是當初翻天印在見愁手裡,他都沒多看一眼。可如今對這與《九曲河圖》有莫大淵源的《青峰庵四十八記》卻是格外在意。
“你這事兒,真是又損人又不利己!這下好,連你自己都看不成了。”
要知道,上古今古之交飛升的三位大能,都跟《九曲河圖》有牽扯,能多看看,就有多一分更強的把握。
更不用說,如今見愁魂魄不全。
天知道上麵是不是有什麼秘法呢?
扶道山人其實不在意謝不臣是不是得到這卷軸,畢竟這人為什麼存在,他很清楚。
據聞昆吾還要靠著他度過那狗屁倒灶的“百年浩劫”。
但他很在意見愁能不能看到。
見了她撕回來這半拉卷軸竟然是這樣,心裡麵彆提多慪氣了。
見愁打量自家師父的神色,眼底光華流轉,思考了片刻,便笑起來,安慰他道:“彆生氣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如今是我拿了一半,謝不臣拿了一半。這兩份,合起來就能看了。找個機會,跟他合作,或者把那一半搶過來就成了。”
“啪!”
扶道山人猛地一拍大腿,舉著那油膩膩的雞腿指著見愁,就誇了一句:“有道理!”
不過他一下回過神來,又以手握拳,放在自己唇邊,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道:“那什麼,咱們崖山與昆吾,到底還是同舟共濟。你們倆,最好還是‘友好合作’,‘友好合作’,彆鬨出什麼亂子來。”
友好合作……
恩,見愁點了點頭,露出個淺淡純善的微笑來:“您放心,徒兒省得。”
“嘿嘿……”
扶道山人心裡終於舒坦了。
自己撿回來這徒弟吧,就是冰雪聰明。
想他橫虛處心積慮去算什麼天機,到人間孤島特意收了謝不臣為徒,可現在還當不了自己這隨手撿的徒弟!
就這麼想象一下橫虛的心情,他心裡麵痛快啊。
“得了,那說說後麵吧。聽說你之後就落入了極域那凶險的地方。鄭邀那老小子還跟我說,你在裡麵遇到件奇異的事情,一定要親口轉達給我?”
扶道說著,便想起來這茬兒,忽然開口發問。
見愁一怔,便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了。
事實上,這件事她也一直掛在心上。隻是因為其事實在詭譎,且事關重大,又因為九頭鳥殘魂有過叮囑,所以就連鄭邀她都暫時沒告訴,隻說要先稟給扶道山人。
“事情是這樣的……”
她把自己進入鼎爭之後那些跟崖山有關的細節,都提了一遍,尤其是事關鐘蘭陵與輪回之事的,最後才是九頭鳥。
“我在十八層地獄某處空間裡,遇到了祂。祂說,讓我將祂殘魂猶在的消息通稟給您。又說‘陰陽界戰中,十九洲內部之恩怨,還請你暫時放下,集力於中,先攻極域,重整輪回’。”
她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扶道山人臉上原本不正經的神情,便忽然之間隱退了。
待到她最後一個字話音落地,他一張臉更是完全冷了下來。
不言笑時候的扶道山人,看上去竟然有些嚇人。那一雙通達堪比橫虛的雙眼底下,萬般利光衍算而過,最後竟醞釀出幾分陰沉沉的壓抑來。
見愁極域一行之後,便猜崖山背後該藏著點什麼過去和秘密,所以說這話之前就猜測過扶道山人會是如何反應。
但這種山雨欲來的陰雲籠罩,還有那緊抿的嘴唇中,隱隱透出的一線憤怒,卻並不在她預料之中。
“師父……”
她開口想說點什麼,問點什麼。
不料,扶道卻一反常態地抬了手,阻止了她下麵的話,直接站起了身來,道:“此話不宜在外頭說,你跟為師來。”
見愁跟著站起來。
她還沒怎麼反應,扶道山人的手已經徑直搭上了她的肩膀。緊接著,她便覺得整個人開始了飛速地下墜,眼前更是掠過了一片濃重的黑暗,隱約間還能聞得見潮濕的、屬於岩石的奇怪味道。
片刻後,雙腳才踩在了實處。
隻不過一個眨眼,她竟已經不在靈照頂了。
崖山山雖然隻有一座,但勝在大,更勝在對山腹各種空間的利用。見愁知道的藏經閣和困獸場,都是開鑿在山腹之中的。
但眼前這地方,她卻從未見過。
黑漆漆的巨大空間內,伸手難以見五指。
周遭空曠極了,也寂靜極了,仿佛呼吸都會產生回音。略略抬頭,就能看見那不知有多高的頂上,有一條一條鐘乳狀的岩石垂下,顯得壯觀又詭譎。
但在見愁視線的儘頭,卻偏有一點淡淡的白光。
那是一具森然的白骨,盤踞在某個高處,身上的衣衫還完好無損。
見愁看到的白光,便來自於其白骨。
但在他們雙腳落地,進入這空間的瞬間,那白光便輕輕流轉,很快變成了濛濛的金光。
奇異的一幕,頓時出現了。
見愁竟然親眼看見,金光泛起之後,這一具白骨上忽然長出了經脈血肉皮膚!
僅僅一兩個呼吸的工夫,一個雖枯瘦無比卻實打實有血有肉的老者,便出現在了眼前!
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這白骨,或者說這老者,並非虛懸於空中,而是盤坐在一座高高的圓台之上。
圓台之上,則鋪著一麵巨大的銅鏡。
見愁能看出來,完全是因為這高處的銅鏡,清晰地反射了這老者身上散發的金光。
隻不過……
這一刻,見愁凝視著那高高的圓台,看著那一麵巨大銅鏡的邊緣,卻實打實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眼熟了。
這圓台看上去,竟然跟她在極域第十八層地獄之中所見的那祭壇一模一樣!
甚至她還記得,極域那祭壇的表麵上,還有許多坑窪的痕跡。
那時候,她想的是:那祭壇上,原本應該安放著某樣圓形的東西,後來被人生生摳了走。
如今再看這老者盤坐的高高祭壇,見愁忽然心跳如擂鼓。
然後,她就聽到了已經走上前去的扶道山人的聲音:“老祖宗,我那徒弟去了一趟極域,帶回來一些消息,事涉輪回,與九頭鳥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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