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種格外的壓迫感,終於隨著旋渦的退去,漸漸消散。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見愁就這麼注視著,竟然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餘怒未消和不甘,來自這道劫的……
“這是已經渡劫成功了嗎?”
左流是從來沒看懂過這道劫,見狀便不由得問了一句。
鄭邀的靈識也很強,可這時候依舊無法穿透昆吾外麵設下的屏障,隻好搖了搖頭:“看樣子應該是結束了,但這個……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師姐怎麼看?”
“暫時應該算結束了吧。”
自從渡過了問心道劫之後,見愁便覺得自己與天道之間有一種奇怪的感應,那是一種冥冥的意識,有關於它的種種,她仿佛能看懂一兩分一般。
但她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鄭邀聽了卻覺得這“暫時”兩個字,用得實在微妙,可眼下在大街上也不好多問,沉吟片刻便道:“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情也該向扶道師叔稟明,另一則昆吾那邊有什麼消息,他也會是第一個知道的。”
畢竟誰都知道,扶道山人與橫虛真人之間是什麼交情。
眾人都沒有異議。
這時候便將先前爛柯樓和陸鬆那件事拋在了腦後,直接回了崖山在碎仙城東的住處。隻是他們沒想到,才剛轉過了街道口,看見那院落的大門,就瞧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一刻,除了傅朝生之外,所有人都有捂臉的衝動。
鄭邀哭笑不得:“扶道師叔,你坐這兒乾嘛啊?”
院門口的台階上,大名鼎鼎的扶道山人一身破衣爛衫,九節竹跟破竹竿似的扔在腳邊,手裡端了一陣盤切好的燒雞,正抬頭看著天上那已經快要消散乾淨的劫雲,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
聽見聲音,他把仰起的頭給收了回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哼道:“一群人闖完禍知道回來啦?山人我還以為你們有多大骨氣,要趁機把姓陸的狗頭給我砍下來呢,到底呀,還是高估了你們。一群沒用的!白養你們了!”
“……”
滿腹辯解的言語說不出口,一行小十個人,站這台階上,竟是被他這一句懟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扶道山人也沒有要聽他們解釋的意思,顯然是早就知道了他們在爛柯樓那一檔子事兒,但全然沒放在心上。
“趕緊滾趕緊滾,彆擋著山人我曬太陽。”
“那傅道友之事……”
鄭邀有些遲疑。
扶道山人瞥他一眼,一塊雞屁股就給他扔了過去:“你不都跟人說了,等議事的時候再說嗎?你有本事你把他攆走啊,看看地底那一把老骨頭同意不同意!腦子呢?”
明擺著是心情不大好啊。
鄭邀算是感覺出來了,素日裡扶道師叔說話雖然不好聽,但見什麼懟什麼的時候可不是很多。
至於原因,那還用問嗎?
他到底不敢有什麼置喙,本不該再說什麼,直接走開,可臨了了又想起昆吾那道劫的事情來,於是問道:“咳,那個,那師叔,昆吾上頭這個道劫?”
“過了。”扶道山人言簡意賅,卻不知為什麼看了見愁一眼,接著則道,“老怪物說他將昆吾一應事情安排下,明日就來,算算頂多後日便可議事。”
“啊……”
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可聽到扶道山人親口確認謝不臣道劫已過,鄭邀還是有幾分驚訝,隻是一念念及橫虛真人就要來了,也算鬆了口氣。
“總算是能開始了,這可耽擱得有點久了。”
“哼,老怪物帶著的小徒弟也不簡單,還不知道這師徒到底什麼情況呢。”
扶道山人笑了一聲,模樣看著是樂嗬嗬地,埋頭就打盤子裡撿了一塊雞翅膀起來,可盯了沒一會兒又放回去,重新撿了塊普通的雞肉,放進嘴裡吃起來。
“都去忙你們的吧,山人我一把老骨頭了,你們能彆在這裡擋著光了嗎?”
“……是。”
眾人心裡都說自己哪裡敢擋您老人家?
可嘴上不敢,都是老老實實地拱手應了,依次從他身旁走了過去,一副戰戰兢兢樣子。
隻是輪到見愁的時候,她腳步卻停了一下:“師父……”
“嗐,屁大點事。”
扶道山人直接翻了個白眼,仿佛猜到她要說什麼,一臉特彆嫌棄她的表情。
“好歹都是個大能了,陸鬆那就是個出門被人打的狗脾氣,理他作甚?趕緊回去,好好想想回頭議事怎麼忽悠,啊不,怎麼解釋吧。”
忽悠……
見愁一下就明白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隻咳嗽了一聲,躬身一拜:“那師父慢慢曬太陽,弟子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
扶道山人是半點沒在意。
這麼多年來大風大浪走過多少?像當年的綠葉老妖婆,可比眼前這些能折騰多了。
回想起當年的悲慘遭遇,他就一個感受。
眼前這點,屁大點事啊!
彆說是跟綠葉老祖比,就是跟他自己年輕時候比,那都差了天遠。
一不小心想起自己年輕時候,扶道山人這心裡麵就嘚瑟了起來,隻是那眼神一晃,瞧見跟著自家徒弟一道進去的傅朝生時,又到底沒忍住皺了皺眉,嘀咕起來。
“這年頭的妖怪,難道是特彆好忽悠?看不懂,看不懂……”
他這麼一聲嘀咕,聲音很小。
已經走過去的見愁並沒有聽見,但還沒完全走過去的傅朝生卻聽見了,隻是聽見了也不明白。
妖怪,指的是他嗎?
可為什麼是好忽悠?
傅朝生知道這個詞,卻不明白扶道山人為什麼要這樣說,更不覺得自己屬於“好忽悠”的那種。
回了這暫住的宅院之後,左流跟方小邪也不知怎麼就湊到了一塊,因聽說陰陽二宗那邊發生了點矛盾,二話不說就趕過去看了。
半道上,便隻剩下見愁與傅朝生同路。
她其實有些話想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傅朝生搶先了。
他走在她旁邊,側過頭來看她,不很明白:“故友為什麼不讓我殺他?”
是的,是不讓他殺陸鬆,而不是站出來提他擋住陸鬆的攻擊。
雖然她的確也這麼做了。
傅朝生問這一句,應該是沒有想很多的,見愁也知道,隻笑了一聲:“既是救他,也是不想你為人群起而攻之。有時候,講道理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動手?”
“那故友又為何攔住了他?”
傅朝生覺得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奇怪,他如今的修為,實在不需要誰來站在他麵前,可她來了。
“若真打起來,故友與那人的實力在五五之間,並沒有決勝之力。”
這個問題……
該怎麼回答呢?
見愁一時竟然被他問住了,思索了好半天,才一下想起什麼,向他一眨眼:“我以為傅道友知道的,我們人,對朋友不都這樣嗎?”
“……”
是了,傅朝生也想起來了,小半個月之前,他曾很迷惑地問了見愁一句“你們人不都這樣擺放朋友的嗎”,如今見愁將這話還給他了。
他莫名就笑了一下,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隻是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他還是搖了搖頭。
“若有下次,實在不必如此。故友乃我生而所識之人,我隻願我還未死之時能一直得與故友相交。既已生識,此生此世,不願死離。”
她的存在,便是他還存於這世間的明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