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爺的閻王爺!
聲音不大, 口氣不小!
若是以往, 楚江王隻怕早就不屑地冷笑出聲, 然而此刻心頭泛起的, 隻有一股難言的苦澀與惶然。
這絕不是什麼蓮照, 更不是什麼蕭謀!
旁的東西他或恐不認得, 但當年綠葉老祖持天地人三印在極域縱橫, 他卻記憶猶新,又怎能辨認不出方才束縛自己之力,是由何物發出?!
後土印啊……
前不久與極域有盟約的雪域密宗遭遇奇襲, 三大法王之中僅餘的兩大法王也在戰中隕落,為寶印法王所掌管的後土印卻不知所蹤。
想也知道,後土印這般的至寶, 絕不至於在此戰之中失落。奇襲雪域的具體是哪幾支勢力, 因兩界之間的通道已經關閉,所以不得而知, 但一定是落入了十九洲那方的手中。
而且, 楚江王還能回憶起方才那恐怖的一劍!
這是崖山的劍!
一時間, 想到的隻有八十年前參加鼎爭的那名叫“見愁”的崖山女修, 還有她在穿過釋天造化陣時與秦廣王對的那驚天動地的一掌!
即便此刻看不見見愁的臉, 可聲音他是記得的。
就是那一位“崖山見愁”啊!
時隔八十年, 果真回來了……
“你們都是十九洲的修士……”
損毀的半片身軀,完全無法在後土印掌控的重力壓迫下複原,更有一線天凜冽的劍意不斷撕扯, 痛苦也就不斷持續, 讓他的聲音都變得沙啞。
“可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進來……”
極域與十九洲分屬兩界,甚至都被稱為了“陰陽兩界”,可見壁壘之堅固,連十九洲與極域開戰都隻能強行打開昔日九頭鳥載鬼而歸的東極鬼門,尋常人絕對無法突破壁壘,由彼界進入此界。
那謝不臣與陸香冷尚且隻是神鬼不知地通過了鬼門關,不管中間有什麼隱秘,也不過隻是通過了一座鬼門關而已。
可見愁和曲正風不是!
他們二人頂替了蓮照與蕭謀的身份,從一開始便不與謝不臣、陸香冷一路,而是與無常族長老孔隱一道從十八層地獄征召鬼兵回來的。
十八層地獄……
第十八層地獄!
因為震駭而過於混亂的腦海中千頭萬緒閃過,終是在想到這一層時靈光一現!然而心內升起的駭然,卻更甚於方才被二人偷襲製服之時!
“彌天鏡!是彌天鏡!”
他們是經由彌天鏡而來!
正正好是第十八層地獄,正正好是整個極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方法!
早在當年陰陽界戰時,彌天鏡便離奇失竊。
但不管是秦廣王,還是他們其餘幾位閻君,都沒有很在意:因為早在上古時候,很久很久以前,彌天鏡的開啟之法便已經失傳。便是化生自極域本身的秦廣王都不知曉開啟之法,旁人又怎麼可能知曉?
所以即便盜走彌天鏡,也無大用。
算來算去,也不過就是防備著他們極域重新找到彌天鏡的開啟之法,借此進犯十九洲罷了。
楚江王此言一出,外人如陸香冷與謝不臣者,自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的確經由彌天鏡而來的見愁與曲正風卻是一清二楚。
見愁倒是有些沒想到他一下能想到這裡。
她看了被壓得不能動彈半分的楚江王一眼,淡淡道:“楚江王殿下知道得好像不少啊。”
一線天的氣勢極為淩厲,在她掌中蘊蓄著一股驚天駭地的力量,又似乎與她整個人融為一體。
蓮照的偽裝在此刻卸去。
屬於見愁本人的真容終於顯露了出來,眉間那細細的一線紅痕一閃,一線天便隨之隱沒。
這是見愁自得一線天以來第一次真的用此劍與人交戰,雖是偷襲,且也沒持續多久,但威力之驚人,實在連她自己都為之震駭。
她收劍時,便向殿中掃了一眼。
局麵完全在掌控之中。
無常族長老孔隱為謝不臣製住,此刻隻被謝不臣麵無表情地踩在地上,再沒有先前趾高氣昂的架勢。
謝不臣到底是入世中期。
昆吾一代天之驕子,於修煉一道上的天賦與身負利器的戰力,本就高出孔隱不知凡幾,又怎可能真為孔隱捆縛?便是在傷重的情況下,一個打對方十個也不在話下,頃刻間製服孔隱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但能屈能伸也是丈夫。
他當然也算不得什麼善類,受辱自然有脾氣,其性情看似冷淡,實則劍走偏鋒,十分極端。
若非顧及殺孔隱會影響後續計劃,隻怕他早已利落地踹掉此人腦袋了。
人皇劍在左手,右手卻抬了起來一拭唇畔,血跡沾到蒼青的袖袍上,觸目驚心。他麵上卻冷漠得可怕,青紫的嘴唇透出一種難得病態的妖異之感。
另一頭的陸香冷,也在孔隱被謝不臣製住的瞬間衝破了體內的禁製,靈力流轉之下傷勢迅速複原。
這時才算鬆了一口氣。
她抬首再看,便看見了見愁與曲正風那一張熟悉的臉,稍稍放心,但念及方才那驚變的一幕,依舊覺得有些心旌搖蕩,難以平靜。
十九洲上算得鼎鼎有名的四名修士,就在這樣一種奇詭而危險的情況下,大搖大擺地站在鬼門關望台駐地這一座巍峨陰森的大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