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沒有聽錯?
剛剛說話的確實是個男人吧?
謝翡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尤其鬱離的表情還那麼平靜。
周圍整個安靜下來,就連許令怡也沒了聲音。
謝翡支著耳朵聽,始終沒等到男人那一句“我開玩笑的”。
這時,他感覺手腕一暖。
低下頭,就見鬱離修長的五指正覆在他腕間,隻輕輕一使力,便扯開了他攥著對方衣角的手。
但鬱離並沒有放手,而是拉著他大步流星地往前。
“鬱先生,等等!”
他壓低聲音喊,鬱離不為所動。
謝翡從小就知道自己力氣大,可此時卻死活掙脫不開鬱離的桎梏,眼看離樓梯間虛掩的門越來越近,他情急地攀住樓梯扶手,艱難穩住身體。
見鬱離看過來,謝翡忙說:“他們在談私事,我們直接出去不好吧?”
鬱離不耐煩地“嘖”了聲,下一秒抬起長腿,“嘭”地踹開了門!
——六目相對。
之所以隻有六目,是因為許令怡正處於應激性呆滯中,完全無視了他們兩個大活人。
謝翡連呼吸都輕了,隻想原地消失,他努力擠出笑,就聽鬱離招呼:“原來是安總,好久不見。”
被喚做“安總”的男人相貌堂堂,即便容色憔悴,胡子拉渣,也依然帶著居於上位者的威嚴氣度。他顯然沒想到醫院裡還有外人,更沒想到那個人還認識他,宛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掃過兩位不速之客,最終鎖定住鬱離:“請問你是……”
不用轉頭,謝翡都知道鬱離必定神色不快,果然就聽見對方冷冷的聲音:“安總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叫鬱離。”
安明易又打量了鬱離片刻,年輕人的長相的確優越,縱然他平時不大注意無關緊要的人,對這張臉還是隱隱有點兒印象,“哦,你是那個……在慈善晚宴喝多了,上台唱快板的明星?”
鬱離:“……”
謝翡:“……”
鬱離惱羞成怒,手上不自覺用力,卻感覺到了掙動。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握著謝翡的胳膊,對方手腕處隱隱透出一點青紫。他立刻鬆手,想說點兒什麼又忍住,轉而將滿腔戾氣對準安明易:“有兩個半月了吧?”
安明易一頭霧水,“什麼?”
鬱離輕輕一笑,眼中卻不帶笑意:“我說你肚子裡的……寶寶?”
“……”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安明易眼神不善,仿佛想殺鬱離滅口。
謝翡本能地往前一站,擋住了他的視線。
劍拔弩張之際,屏蔽了全世界的許令怡終於找回點神智,虛弱發問:“是真的嗎?”
安明易一滯,凝聚而成的氣勢冰消瓦解,隻剩頹然:“千真萬確。”
許令怡身子晃了晃,氣若遊絲地問:“孩子是誰的?你、你出軌了?”
“我沒——”安明易先是一呆,再是無語,許令怡的關注點……或許是被來自未婚妻的人品質疑刺激到了,他破罐子破摔:“重點難道不是我懷孕了?我,一個男人,懷孕了!”
“所以你出軌的是個男人,你是gay?”許令怡淚眼婆娑,陷入被“同妻”陰影支配的恐懼。
安明易:“……”
儘管很不合時宜,謝翡還是很想笑,然後他真的笑出了聲。
對麵兩道視線齊刷刷落在他身上,謝翡笑容一斂,就感覺鬱離單手搭在他肩上,將他往後一帶,耳畔也隨之響起對方霜凍般的聲音:“你倆說相聲呢?”
“鬱、鬱離?”
直到此刻,許令怡才發現除了小老板外,現場還多了一個她表妹心心念念的男神。
而她的後知後覺同樣讓鬱離不滿,作為當紅小生、娛樂圈票選出的宇宙洪流,居然沒有被第一時間注意到,簡直形同羞辱。他不爽,自然也不能讓彆人痛快,於是鬱離盯著安明易的肚子,虛偽關懷:“你懷像不好,站那麼久不怕流產嗎?”
話音一落,安明易和許令怡雙雙臉綠。
鑒於整件事太過離奇且複雜,走廊上也確實不是說相聲……呃,談話的優選地點,幾分鐘後,四人轉移到了安明易的病房。
私人醫院的高級病房豪華得仿若星級酒店,除病房外還有一間客房。
安明易和許令怡分彆坐在單人沙發上,中間隔著張茶幾,謝翡則挨著鬱離坐下,手裡還拿著霸總發的桔子。
滿室桔香中,已恢複平靜的安明易疲憊地開口:“大概一個月前,我感覺身體出了問題。那段時間我頻繁頭暈,人也沒什麼精神,總是犯困,而且食欲很差,時常惡心想吐……”
安明易身為國內百強企業的第一股東兼總裁,日常的工作量非常飽和,因此剛發現問題時,他還以為是太忙所導致的。畢竟那段時期他除了要處理集團的事務,還得籌備婚禮——自己的終身大事,總不能都交給秘書去辦。
他找來私人醫生做了個全身檢查,在對方的建議下又去木蘭街醫院複查了兩次,哪知過了幾天,他卻得到了一份荒謬的檢查報告。
“報告上說,我懷孕了。”
回想起那天的心情,安明易還是有種噩夢般的恐懼和不真實感,他當然不肯相信,可一項項直觀的證據擺在眼前,讓他不得不接受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他一度自我厭棄,但強大的心理素質還是讓他快速冷靜下來,安排起後續事宜。
安明易父母早逝,為了守住父母留下來的基業,他和一乾貪婪的親戚鬥了很多年,早就麵和心不和。
“這件事肯定不能泄露,我甚至不能假裝生病,否則一定會引來不懷好意的窺探。”安明易抬眼看向許令怡,“從頭到尾,隻有我的私人醫生了解真相,他幫我安排了手術,可手術存在很大風險,我不想拖累你,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更加難以啟齒……很抱歉,是我考慮不夠周全,沒有處理好婚禮的事,讓你和叔叔阿姨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