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翡聞聲轉頭,見鬱離站在他身後,一隻手正勾著布條捆綁處,神色淡漠地看著他。而他的腦袋上,則被扣了一頂對方的棒球帽。
他下意識鬆了手,鬱離肌肉猛地發力,將一捆竹子夾在臂彎,接著又輕鬆扛上了肩。
“……”
謝翡再次確認了人與妖之間的實力懸殊。
等鬱離從涼亭回來,雨點落得更密集了。
兩人匆匆進了大堂,謝翡摘下帽子說了聲“謝謝”,又問:“你真的沒走啊?怎麼就這樣過來了,楊朵朵還在客棧呢。”
“下雨了,她又不會出來,還有銀粟守著。”鬱離滿不在意,“難道我還需要躲著誰嗎?”
謝翡懶得和他做這種幼稚的爭辯,忽然想到對方和謝堯正同處一個劇組,本打算提醒鬱離兩句,可一來他沒有提醒的立場,二來鬱離應該也用不著他提醒——妖霸嘛,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雖說半妖那點微末伎倆在鬱離麵前多半不值一提,但對普通人還是很有殺傷力,謝翡的危機感始終未消,於是試探地問:“對了,既然妖……或者半妖都有些特殊能力,那萬一有心術不正的人覺醒血脈,利用自己的能力傷害普通人怎麼辦?”
鬱離手肘隨意地搭在接待台上,半笑不笑:“怎麼,怕了?”
謝翡當然害怕,否則也不可能一逃幾千裡,但他想討論的主要是自保問題好嗎?正想解釋得明白點兒,又聽鬱離神氣而篤定地說:“跟我在一塊兒,誰敢害你?”
“……”
行吧。
謝翡被對方理所當然的語氣堵得短暫性失語,鬱離卻不知他心緒複雜,抬手敲了敲桌麵,“我餓了。”
“你想……”謝翡想起相處的第二條行為準則,當即把徘徊到嘴邊的問話給咽回肚裡,轉而換成含糊的一句:“我去給你做點兒吃的。”
臨出門前,鬱離又特意提示:“中午,我可以吃得豐盛一些。”
於是謝翡就做了條魚。
魚是昨天買回來的,還養在水缸裡。他剝鱗去臟,將洗淨的魚放入盤中,再覆上薑片和蔥白段去腥,最後往鍋裡注入清水,開火蒸煮。
另外,謝翡還拌了根黃瓜,考慮到鬱離要減肥,他刻意沒有放糖。
兩道菜前後用了不到半小時,但謝翡自認完成度不錯,哪知端去餐廳後鬱離並不滿意。
“我不喜歡吃魚。”鬱離拿筷子戳了戳白嫩的魚肉。
謝翡充耳不聞,支著下巴笑著說:“快吃吧,涼了就腥了。”
鬱離不置可否,將盛魚的盤子朝前一推,“你再去廚房拿雙筷子。”
謝翡隻當鬱離是在邀請他一塊兒吃,忙客氣地拒絕:“謝謝,我已經吃過了。”
“我是讓你幫我挑魚刺。”
“……”
“當然沒問題。”謝翡忽然站了起來,單手撐著桌麵傾身向前,另一隻胳膊伸直,抽走鬱離手中的筷子,不顧對方的詫異,兀自說:“可這兒不是有筷子嗎?”
一抹慍怒劃過鬱離漆黑的瞳眸,他神情不快,沉著臉不吭聲。
謝翡隻當沒看見,又拿過鬱離麵前的空碗,坐下來隨口問道:“你一覺睡到了中午嗎?”
“不行嗎?”
謝翡感覺到對方語氣中濃濃的不爽,低下頭微不可見地笑了笑,“那你今天見過安先生了嗎?他們……想好怎麼辦了嗎?”
鬱離聲音冷冷的,“當然是生下來。”
“安先生居然能接受?”謝翡抬起頭,滿臉不可置信。
鬱離掀起眼皮,意味深長地說:“為母則強。”
一時間,謝翡竟分辨不出鬱離口中的“母”到底是指代安明易,還是許令怡……
等挑好小半碗魚肉,謝翡將碗筷還給鬱離,後者慢吞吞地接過,夾起一塊魚肉審視片刻,“刺挑乾淨了嗎?”
謝翡酒窩微陷,笑出八顆大白牙:“請您放心。”
鬱離冷哼一聲,這才將魚肉放入口中。
他用餐的姿態很講究,可以稱得上賞心悅目,讓謝翡直接聯想到了曾經看過的那些古裝正劇中的王公貴族,或者名流雅士。
忽地,鬱離咀嚼的動作微滯,隨即猛咳起來,他一手卡住自己的脖子,蒼白的臉上轉眼暈開不正常的紅。
眼見鬱離咳得撕心裂肺,連脊背都彎成了一張繃緊的弓,謝翡又驚又急地上前,“怎麼了?是卡住了嗎?”
視線死角處斜伸出一條腿,包裹在淺灰色的布料中,謝翡收勢不及,猛地被絆住,整個人朝鬱離摔去。
就在他即將撲倒那一刻,忽然腰上一沉。
謝翡險險穩住身體,垂眸發現鬱離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雙手還掐在他腰間。
而他一手勾住對方的肩,另一隻手壓在鬱離胸口的位置,掌心傳來對方明顯比普通人緩慢的心跳。
以俯視的角度,鬱離如眼線般的濃密睫毛勾勒出鋒銳的弧度,向上看時瞳眸竟顯得格外清透,好似被撞碎的星星,盛滿銀亮的光。
挑釁的笑意從星光中漫出,淡色唇微微翕動——
“你是豬嗎?這麼好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