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2 / 2)

他回過頭,就對上鬱離探究的視線,對方似笑非笑地問:“你怕鬼啊?”

謝翡以前不怕,因為不相信,“如果它們真實存在,正常人多少會有一點害怕吧?不過也還好,反正我看不見。”

“人界和冥界並無交集,但有人天生陰陽眼,他們就能見鬼。”鬱離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你想看嗎?我可以幫你開眼。”

“不想,謝謝。”

鬱離半眯起眼,“你果然害怕。”

謝翡懶得反駁,悠哉哉地晃著小腿:“這麼說,你能見鬼了?”

鬱離矜持中帶著得意,“隻要我想,就能看見。”

“鬼和過去的景像應該怎麼區分?燕先生肯定以為他見鬼了。”謝翡突然想到燕來似乎很害怕湘妃,或許並不隻是因為牆上的照片,而是對方見過很久以前的湘妃,並被他誤認為是鬼。

“警告你離他遠點兒。”鬱離神情不快:“我不喜歡從你身上聞到陌生妖的味道。”

“那我現在是什麼味道,阿福哥的?湘姐的?”謝翡回憶起剛剛在浴室裡的一幕,自言自語地說:“應該都是你的味道吧?”

鬱離表情瞬凝,從脖子到耳朵都染上了薄粉。

他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能憋出一個字,隻將謝翡扯下地,直接推出了門外,並重重關上門。

次日快到中午,謝翡為兩位女住客辦好了退房手續,就見到了背著雙肩包的燕來。他當即就想,難道公雞也會睡懶覺嗎?

燕來哪兒知道他在想什麼,有些尷尬地“Hi”了聲,“昨晚……我會保密的。”

謝翡霎時領悟對方的暗示,燦爛一笑:“謝謝。”

燕來踟躇片刻,還是沒按捺住好奇心,“他真的住這裡嗎?”

“偶爾。”謝翡無意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反客為主:“燕先生要出去嗎?”

“對,我要去紹陽鎮,下午回來。”

“那祝你行程順利。”謝翡指了指大堂角落的雨傘架,“天氣預報說今天可能會有陣雨,燕先生帶把傘吧?”

燕來嫌麻煩,又不太好拒絕謝翡。

他的為難被謝翡看在眼裡,於是體貼地改口:“不過帶傘不方便,要是遇上下雨,在鎮上買把傘也行的。”

燕來心下一鬆,拒絕了謝翡送他去村口的提議,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其實,燕來昨晚上還熬夜了,淩晨四點才睡,可今天起床後並沒有以往的倦怠感,反倒神清氣爽。

他隱隱察覺應該和這間客棧有點關係,但具體又說不上來。

或許,他可以多住一段時間?

燕來走到村口的車站,上了輛通往邵陽鎮的大巴,一路上聽著音樂,轉眼就抵達目的地。

作為南山市本地人,燕來還是頭一回來紹陽鎮,他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商業氣息濃厚的街道,忽然就有些興致索然。

燕來找了家飯館,填飽肚子後便漫無目的地逛起了鎮子。

鎮上有諸多老建築,曆經數百年風雨,依舊矗立在時光中。

他換著角度拍了幾組照片,同步更新微博,不知不覺已來到了內城河畔。

千年前,這裡曾是一條古運河,但隨著時代變遷,古運河也淪落成一方景點。

有戴著草帽的鎮民坐在烏篷船上問他要不要搭船,燕來剛想問價,船夫就像被橡皮擦抹掉一般,瞬間消失。

明明前一秒還豔陽高照,這一秒已是日頭沉落。

夕陽下,碧綠的河水被染成了鮮血的紅,河麵漂浮著一具具屍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堆疊間幾乎沒有一點空隙。

燕來這一個月來見過了太多詭秘,它們不同人物、不同情節,但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血腥。他僵立當場,隻覺得一隻隻白骨爪從地底鑽出,冰涼堅硬的骨指牢牢攥著他腳踝,試圖將他拖入無間深淵。

冷汗布滿額頭,燕來抑製不住地顫抖,他的右眼針紮般疼痛,目光卻不受控製地凝聚在一具女屍上,女屍仰麵朝天,有一張燕來曾見過的臉——是那個女學生,那個昨天晚上出現在他房裡的民國女學生。

“嘔——”

燕來開始乾嘔,儘管什麼都吐不出來,可他的胃部一直在劇烈抽搐。

這時,他聽見了一道稚嫩的聲音:“叔叔,你生病了嗎?”

燕來怔了怔,蒙了層霧氣的右眼漸漸清晰,周圍人聲鼎沸,日光依舊。

回歸現實,燕來這才注意到麵前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鵝黃色的裙子,頭上紮了個蝴蝶結,清澈的眼眸中倒影著他的狼狽。

他儘力讓自己彆笑得太難看,“謝謝,我沒事。”

小女孩仰頭看了他一會兒,從兜裡摸出塊糖塞給他,轉身跑了。

燕來怔怔盯著掌心裡的糖,又抬眼望向小女孩所在的方向,那裡有很多與她一樣的同齡人,正團團圍著一座石碑。

石碑不足一米高,碑上無字,碑前擺放著一束束菊花。

一個年輕女人站在小朋友們身邊,拿著小喇叭講解:“1937年日寇大舉入侵,他們占領了南山市後,並以南山市為根據地向周邊擴張,卻遭到了邵陽鎮軍民的激烈反撲。戰役打了十天十夜,犧牲者不計其數。後來,活下來的鎮民為了紀念那些在戰役中死去的英雄,就在內河畔立了一座無字墓碑,盼望有朝一日,英雄們能夠魂歸故裡。”

燕來並不是頭回聽說這段曆史,但卻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想到了自己已過世的外婆。

當年南山市被入侵時,外曾祖父為了保護妻女一個人引走了日寇,從此杳無音訊,而外婆直到死前都堅持每天看報紙,就是希望能從中尋獲她父親的消息。

“轟隆——”

一聲驚雷炸響,將燕來拉出回憶。

他聽見有小孩子問:“李老師,那最後是我們勝利了嗎?”

“當然,所以你們今天才能站在這裡,聽老師講故事。”年輕女人微笑著說:“快下雨了,我們先去躲雨,大家手拉手,跟著老師走,不要亂跑。”

一場雨下了半小時,雨停後,燕來也沒有繼續閒逛的心情。

他默默走到無字碑旁,碑前的鮮花已在風雨中凋零散落,卻無人看顧。

燕來深深鞠了一躬,又去旁邊的花店買了十幾束白菊,一一擺放在墓碑前,這才轉身朝鎮口走去。

回程的大巴越靠近夕寧村天色越暗,似乎紹陽鎮的烏雲也隨之跟了過來。

下車後,果然飄起了小雨,燕來冒雨衝回客棧,剛進前院就撞見正往外走的謝翡。

少年撐一把紅紙傘,倏然一笑:“燕先生,你怎麼還是淋雨了?”

燕來站在原地沒動,任憑雨點打在他身上。

他的眼中沒有了院子,也不見客棧,而是一片竹林。

青竹猗猗間,一位廣繡長袍的黑衣男子和謝翡的身影重合,漸漸取而代之。對方同樣撐一把紅紙傘,從遠處行來,長袖被風帶起,袖邊繡金的紋路若隱若現。

男子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雲霧,區隔了天上人間。他大半張臉都被紙傘遮擋,隻露出瑩潤如玉的下巴,以及精致流暢的下頜線。

燕來喉嚨乾啞,心如擂鼓,迫不及待想要看清男子的樣貌。

下一刻,傘沿微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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