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柔柔在薑家這些年,鄭若楠心底是怎麼想的暫且不論,至少表麵上她是完全做到了一視同仁的。
薑寧和薑帆有多少生活費,她就同樣地給薑柔柔,甚至有時候,因為薑寧和薑帆有外公那邊的親戚給零用錢,她還會多給一些薑柔柔。
每次逢年過節,三個小孩收到的壓歲錢也是一樣的。
正因為這樣,薑柔柔才能穿得起漂亮的衣服,和名牌帆布鞋,從小到大練習鋼琴,學習芭蕾和現代舞。
從某種程度上講,她雖然是胡同裡大家都同情的“孤女”,但她的日子可比鐘從霜過得舒服多了。
而一旦薑父淨身出戶後,她的優渥條件都將蕩然無存。
聽見薑家的爭吵,這一條胡同的鄰居全都出來了,有人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趕緊過來一把將坐在地上的薑柔柔拉起來:“這孩子,怎麼坐在地上?爸媽吵架了,你們奶奶呢?”
老太太此時應該是在街口打牌。
薑寧估計老太太應該馬上就快回來了,到時候沒有鄭若楠攔著,她指不定要剽悍潑辣地扇自己一個巴掌。於是薑寧拎著書包打算先撤。
撤之前給郭律師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刻帶著文件來自己家一趟。
薑帆還在學校和小夥伴打籃球,薑寧打算先去學校將他接回來。薑帆現在正是叛逆的年齡,最好是由自己和他解釋清楚,而不是讓他一回來,驚慌失措地麵對鄰居的流言蜚語。
至於薑柔柔,薑寧看了眼還在哭的薑柔柔,她可就不打算管了。
鄰居們一臉懵逼地看著薑家兩個小女孩截然不同的反應,薑寧是快步離去,而薑柔柔是無助地抹眼淚,頓時都一頭霧水。
薑帆抱著籃球,被薑寧叫過去的時候,還以為薑寧在開玩笑。
他用手指將籃球轉來轉去,拽著自己的短袖,沒個正形:“姐,你開什麼玩笑呢,薑柔柔是我爸的私生女,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忽然卡了一下殼。
他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他想起來,從小到大,薑父和奶奶的確是無比寵愛薑柔柔,他還數次懷疑過薑父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哪有把一個外人看得比自己親生兒女還重要的?
自己倒是還好,可能是因為重男輕女的陳舊思想,奶奶對自己還算噓寒問暖,但薑寧可就慘了,老太太一直都看她不順眼。
畢竟還是個小男孩。雖然平時號稱南孟一霸,沒個正經,但是家中陡然發生變故,薑帆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今天可能是他人生中轉折性的一天。
他一開始還強忍著,一直沉默不語,但在隨薑寧回去的路上,經過薑父帶他倆去過的海族館時,眼圈忽然就紅了。
薑帆抽噎起來,怒道:“怪不得老爸每年都要私下多給薑柔柔一份壓歲錢,媽的。”
“不要說臟話。”薑寧有些哭笑不得,薑帆最在意的事情居然是這個。
她扭頭看了看附近,決定做點什麼,來取代薑帆心中關於海族館的記憶,不然以後每一年經過這裡,薑帆都會想起來父親的背叛。
但南孟中學附近是林蔭道,除了一片薑帆經常過來打籃球的籃球場,就是幾家小店鋪。
她忽然問薑帆:“你想不想吃橘子?”
薑帆從小到大最愛的水果就是橘子,隻是家裡三個小孩一個老人,每次鄭若楠買幾斤回來,他一伸手就沒了。
薑帆抹著眼淚說:“草,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吃橘子?”
“你等我一下。”薑寧說完,立刻轉身飛奔去了那家水果店。
薑帆站在原地,淚眼朦朧地看著薑寧。
沒過一會兒,薑寧就拎著一大袋子橘子從水果店出來了,那麼一大袋,有五個籃球大,吃一個月也吃不完。
秋日的陽光下,薑寧費力地朝這邊走過來,對薑帆說:“我們現在走回家,回家之前,把這些橘子全都吃完,一次性吃個夠。”
說著,薑寧把一個橘子塞進薑帆手裡:“快,我們比賽誰吃得多吃得快,輸了的人背對方回家。”
“你有病啊。”薑帆“哇”地一聲就哭了。不是十年精神病人做不出這種事。
這一天,在長大後的薑帆的記憶裡一片狼藉,他記得他和薑寧推開家門的時候,看到鼻青臉腫又狼狽、形象蕩然無存的薑父,也看到歇斯底裡的鄭若楠。他的家庭從這一天開始隻剩下三個人。
但同時,他也記得這一天的打賭,最後是薑寧輸了——薑寧怕酸,當然比不過他。
最後薑寧在夕陽中背他回家。
他鼻涕眼淚抹了薑寧一脖子,薑寧頭一回沒揍他。
海族館是消失了,但薑帆還有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