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謝來學校兩天, 百無聊賴之餘發發呆,轉轉筆,寫一下作業, 還和其他同學一樣上交。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薑寧這才鬆了口氣。
她發現是她想多了。
她還以為由於少年的腿的緣故,學校裡會有不知好歹的人來欺負他。這兩天她表麵若無其事, 其實內心緊張兮兮, 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結果彆說有人欺負他了, 大家看他一眼都不敢。
他推著輪椅去洗手間,洗手間裡的男生立刻像見了什麼殺神一樣,一窩蜂地湧出來,給他騰位置。他麵無表情地從走廊經過,一切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會立刻消失。
即便是年級的那幾個刺頭,這兩天也安靜如雞,根本沒有要來一班找茬的想法。
而且托了燕一謝的福, 這兩天教導主任都頻頻來一班, 親切和藹地詢問一班是否有什麼需求, 電風扇要不要換新的,各科老師講課的進度是否剛好合適。
但沒有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
沒有人敢靠近他,和他說話。
一班這群學生明明都是群愛熱鬨的人,平日裡下課後都會在班上追逐打鬨、氣氛融洽,可這兩天, 氣氛卻明顯變得束手束腳了一些。
教室裡左前方,右前方,右後方還是談天說地、喧鬨十足的, 可一到燕一謝所在的左後方, 便像是結了一層無形的冰。
他隻是坐在這裡, 大家就不敢到這裡來, 他身上像是有某種氣場,警告著生人勿近。
這兩天收發燕一謝的作業,大家全都找薑寧,讓薑寧轉達。
一來二去,反而是薑寧快速融入了一班,燕一謝卻仍冷冰冰地將所有人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
薑寧希望他和自己一塊兒上學,本意是希望他生活裡發生一些新鮮有趣、能讓他快樂的事,希望他交到除了自己以外的朋友,哪怕不是深交,隻是隨便聊聊的關係也好。
結果沒想到完全希望了個寂寞。
而且這兩天不斷有其他班的老師過來對燕一謝表示關切。
薑寧看得出來,燕一謝為了和自己的約定,在強忍著心中的不耐煩。少年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在被殷勤的年級主任打斷的時候,臉色會變得很難看,氣壓極低。
沒人敢主動靠近燕一謝,薑寧隻好想些辦法。
這兩天她和嚴大航快速熟絡了起來。
一大清早,她就趁著做完課間操、所有人往教學樓上走的功夫,私底下攔住了嚴大航,將兩瓶牛奶遞給他,讓他幫自己一個忙。
嚴大航收了薑寧的賄賂,隻能硬著頭皮在下課後來到燕一謝麵前。
他躊躇地看著燕一謝,憋了半天,鼓起勇氣:“你,你渴不渴?”
燕一謝掀起眼皮子,莫名其妙地看了嚴大航一眼。
“……”嚴大航被他冷冰冰的神情看得心中發怵,幾乎立刻就想轉身跑掉。
坐在旁邊的薑寧咳了一聲,在桌子底下用腳小幅度地踢了踢嚴大航的小腿,催促他彆磨蹭,快點繼續按照排練的來。
可嚴大航緊張無比,完全忘記要說什麼了。
薑寧心中恨鐵不成鋼,出聲提醒道:“嚴同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找我同桌?”
“哦哦哦是。”嚴大航趕緊道:“我多買了一瓶牛奶,你想喝嗎?我請你喝,做個朋友吧。”
說完他飛快地將牛奶放在了燕一謝的桌上。
還是燕麥口味,薑寧買的時候特地挑了燕一謝喜歡的。
薑寧扭過頭去看向燕一謝,眨眨眼,期待燕一謝對人家說點什麼。
結果燕一謝看也沒看桌上的牛奶:“滾。”
薑寧:“……”
“是是是。”嚴大航雙腿一軟,顧不上他和薑寧排練好的接下來和燕一謝聊賽車電影的那些,一個哆嗦抄起桌上的牛奶,飛快地扭頭逃了。
薑寧:“……”
這樣能交到朋友才怪啊!
兩節課後,薑寧趁著燕一謝不注意,貓著腰過去,把嚴大航叫到了走廊上,試圖勸說他繼續嘗試和燕一謝做朋友。
她蹲在教室外麵的牆根旁,對嚴大航信誓旦旦地道:“你彆看他表麵上冷,渾身是刺,其實相處久了你會發現他人很好。”
“我信你個頭。”嚴大航也蹲在她身邊,掏出幾瓶牛奶還給她:“這種事情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我怕他把我打一頓。”
薑寧把牛奶推回去:“你彆這樣啊,他真的不會打你。”
嚴大航死也不肯再把牛奶收回去:“我是嫌命太長嗎?非要挑戰一些高難度的事情。”
薑寧:“……”
這時上課鈴響了,薑寧隻好放棄繼續勸說嚴大航,她也不敢把牛奶抱回去,怕被自尊心極強的少年發現,便還是塞給了嚴大航:“算了,那就不強求你了。”
嚴大航見她情緒失落,有些愧疚地摸了摸後腦勺:“對不起,幫不上你的忙。”
薑寧歎了口氣,說:“沒關係。”
嚴大航又叮囑道:“冬令營的表你還忘了給我,今天放學之前一定記得通知一下你的家長,準備好經費,然後填好給我。”
薑寧說:“下節課就把表還給你,我不打算填上自己的名字。”
嚴大航一愣:“你不去嗎?爬雪山多有意思啊,好不容易碰上這麼一回,全班人都去,你剛轉來,和大家一起熱鬨熱鬨比較好吧。”
薑寧說:“我又不是那麼喜歡熱鬨的人。”
嚴大航心說你明明就是。
兩人從牆根處站起來,半貓著腰回教室。
燕一謝一抬起頭便見嚴大航和薑寧在走廊外說話。他第一反應是男生將薑寧堵在外麵,欺負她。
他心中驟然一緊,立刻便想出去,但隨即見薑寧和嚴大航說了句什麼,薑寧神情中並沒有不悅的意思,他才心頭一鬆。
燕一謝悶悶地推著輪椅又回到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