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薑寧頓時笑起來,轉身走到他麵前:“您怎麼會在這兒?”
“來醫院做個檢查。”歐陽博驚歎道:“天,你這小姑娘長高了好多,也漂亮了好多,我差點沒認出來。”
“也為難您還記得。”薑寧笑道。
這輩子她不再走上輩子的老路,和歐陽博便也沒什麼交集了,也就小時候莽撞地尋到他家裡去的那一麵之緣。
歐陽博心說,這哪能不記得,當時小姑娘一雙水汪汪的眼眸,簡直讓人印象深刻。
“什麼檢查?您還健康吧?”薑寧關切地問。
她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歐陽博已經學術有成,去國外深造去了,在各大峰會上已經初步小有名氣了。怎麼會仍在海市?
“不是我檢查。”歐陽博笑笑:“是我愛人,她懷孕了,陪她來做常規檢查。”
薑寧一愣:“你居然再婚了?”
歐陽博一頭霧水地看著薑寧,有些奇怪於她的反應,好笑道:“怎麼,長大了就可以不用尊稱了?不叫歐陽老師了?老師我都三十好幾了,怎麼不能再婚?”
薑寧如遭雷劈。
怎麼會這樣?
上輩子歐陽博和前妻離婚後,為了給住進重症監護室的兒子提供醫藥費,身兼數職,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沒心思找新的人。後來也是為了賺更多錢,拚命發表論文,事業才一路走高。
薑寧印象裡這位老友根本就沒再婚過——直到自己去世前,他還是單身教授的形象。
但現在怎麼回事?他不僅再婚,連第二胎都有了?
那麼事業呢?該不會上輩子成為國際知名教授的命運也被改變了吧?
薑寧非常艱難地問:“那朝朝呢?”
朝朝是歐陽博生病的大兒子,歐陽朝。
歐陽博倒也沒納悶薑寧會知道他兒子的名字,他隻以為小姑娘三年前在醫療費用單上看到過,記性好一直記著,心裡還有幾分感動,道:“這事兒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母親,她幫了我的忙之後,我的壓力就減輕了很多,朝朝現在也沒徹底好起來,但狀況比三年前好很多了。”
“我現在還是在老地方教書,我愛人是公立醫院的護士。”
薑寧明白了,當年自己讓鄭若楠幫歐陽博減輕了壓力。歐陽博沒有壓得他喘不過來的經濟壓力後,就沒有拚命發表論文,自然也就沒有了後來出國進修的事兒。
而且他還在鄭若楠安排的醫院,認識了現在的妻子……
“……”
薑寧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改變薑帆和鄭若楠的命運也就罷了。
她從沒想過——從沒想過自己僅僅隻是插手了一件事,甚至還算不上插手,隻是請歐陽博幫她一個忙,就無意中徹底改變了歐陽博的命運,讓他的人生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另一條路。
薑寧看著歐陽博,臉色慢慢地發起白來。
她不知道,要是歐陽博知道自己改變了他的人生,會不會怪她。
歐陽博見小姑娘臉色有點難看,忙問:“你沒事吧?我看你好像有點站不穩。”
“沒事。”薑寧喃喃道。
薑寧想起來很多年前看的那部電影《蝴蝶效應》,主人公在每一次時光穿梭中,但凡改變了一點點細節,最終都會走向不同的結局。
——哪怕隻是改變了一支筆的擺放位置。
就像是一條溪流,哪怕什麼都不做,隻是投了一枚小石子,它就不再是原來的溪流。
冥冥之中,你得到了命運的饋贈,就必將被命運奪走什麼。
她忽然想到,那位醫生的成功概率本就不大,上輩子燕一謝的腿疾治療成功,可能是那百分之一的幸運。
而這輩子,即便找到了那位醫生,可卻遇不到那百分之一的幸運怎麼辦?
而且,上輩子是被動出國,這輩子是主動找人為他治療。上輩子是封閉治療,這輩子在一年半的治療過程中,燕一謝肯定會因為有了牽掛,為她多次回國。
——這一切都和上輩子截然不同。
一個微小的螺絲釘的擺放都會影響結局。更彆說這麼多的不同。
怎麼辦?
……
薑寧太陽穴和心臟突突直跳。
如果這輩子會讓少年失去康複的機會,薑寧甚至寧願三年前在海邊自己沒有衝上去叫住他。
歐陽博說:“不行,你臉色不對,是不是低血糖?路上會出事,我扶你過去坐一會兒,還是送你回家?”
薑寧勉強回過神來,擺了擺手,剛要說話,手機鈴聲就忽然響了起來。
嚴大航在那邊道:“薑寧,你不是讓我幫你盯著點兒看校園裡的迎春花開了沒有?開了,昨晚下了場雨,我剛來學校打籃球,就見校門口那一塊兒的開了。黃色的,你是需要采幾株還是怎麼?”
薑寧前幾天讓他幫忙盯著點兒,嚴大航就覺得莫名其妙,想要迎春花去花店買不就行了?還非得盯著校門口的。
但是女孩子麼,可能比較文藝,這些有什麼寓意,他一個直男也不懂。
薑寧心跳快從喉嚨那裡跳出來,她艱難地問:“那小賣部呢,你幫我去看看……算了,我現在自己過去。”
說完她便掛了電話,匆匆與歐陽博告彆,衝出醫院,跳上出租車。
三十分鐘後。
薑寧衝到學校,看見小賣部的阿姨正在板子上寫,買一送一活動,下個月一號開始。
今天是十五號,距離下個月一號還有半個月。
刺目的陽光落在那塊和印象裡一模一樣的小木板上,薑寧仿佛看到被自己改變的命運跳出來向自己張牙舞爪。
燕一謝上輩子的離開日期,原來就是下個月的第一天。
薑寧站在那裡手腳冰涼。
這一瞬她意識到,和燕柏昂的威脅無關,和任何事情都無關。
她必須讓燕一謝像上輩子那樣離開、回到他的家族去、繼承他的家業、治療他的腿疾。
等不及燕一謝派的人調查到燕柏昂接觸的專家是誰了。
即便現在就調查到,也沒什麼用,因為和上輩子不一樣,誰能確保這樣做不會落入那百分之九十九慘遭失敗的結局?
她現在已經改變了太多,已經沒辦法將事情徹底撥回上輩子的軌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事件發生的條件儘量接近上輩子——逼燕一謝在四月一日離開、帕加尼、黑色西裝雪白襯衣,封閉治療,不要回來見她。
然後祈禱。
祈禱這一次命運也會落到那百分之一。
祈禱命運會眷顧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