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他像是等待被判死刑的病人,終於伸手接了起來。

“燕少。”那邊道。

“說。”燕一謝沉聲道。

那邊躊躇了下,而後道:“查出來了,這幾天薑寧並沒有見任何人,陳森和您父親的確都沒再去找過她,除此之外,她母親和她弟弟也沒有任何受過威脅的跡象。她和平日唯一不同的活動軌跡,就是去了一趟醫院,但我們盤問了體檢負責任,對方說薑寧母親的體檢報告也沒有任何健康隱患……對了,薑寧在醫院還見到了一個人。”

燕一謝屏住呼吸:“繼續。”

“這人名叫歐陽博,大學老師,陪新婚妻子去孕檢,應該是薑寧母親的一個老朋友,沒有什麼特彆的。薑寧遇見他,從醫院監控來看,就是普通寒暄了幾句。”

“……這樣查下來,的確是沒有任何人威脅過薑寧的……”

這人話音落下,隻聽見那邊似是窒住,片刻後,嘟嘟聲傳來,燕少把電話掛了。

燕一謝死死攥著手機,指骨用力泛青,像是要把手機給捏碎。

他的臉色原本就難看,此時更加的慘白,整個人身上有種瀕臨崩潰的破碎感。

所以薑寧說的是真的……

不是因為威脅,也不是因為彆的。

就隻是……她的喜歡很淺,這點喜歡不足以讓她陪他走下去。

既然這樣,當初又何必給他希望,又何必給他承諾。

先給他一根救命的繩子,將他從深淵裡拽出來,再鬆開手,看著他重重跌下去,很好玩嗎。

倘若不是曾那麼竭儘全力地想要攥住薑寧的手一同走下去,被給了希望,燕一謝此時也不會那麼絕望。

他覺得他像是一個十足的醜角,人家不過三分鐘熱度的開個玩笑,他卻以為會是一生一世,幻想著能給她最好的生活,還在電話裡反複央求她再堅持一段時間。

也是,他可是雙腿殘廢啊。

這個世界上誰會真心實意地想要和他走下去。

這幾年像是大夢一場。薑寧已經給他足夠多,當他還是那個坐在彆墅二樓輪椅上陰鬱古怪的少年時,他曾疑惑過,他那樣惡劣,薑寧為什麼哪怕被他渾身的刺傷害到,卻還是願意陪在他身邊,現在看來,他是不是早已過度消耗了他的幸運,所以現在到了結束的時候。

燕一謝垂著頭,盯著自己殘廢的雙腿。

管家欲言又止。

他低啞出聲:“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當車內終於隻剩下少年一個人時,他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脆弱和崩潰的跡象,可是眼眶還是控製不住地緩緩猩紅。

他像是重新墜回深淵一般,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

薑寧那一天沒去上學,第二天也沒去,第三天還是沒去。

她關掉手機,請了三天的假。

每一天傍晚,黑色的車就會出現在樓下,直到次日天亮才離開,薑寧明知如此——即便不知道,薑帆也將話帶給她了,她卻仍是一次都沒下過樓。

燕一謝不願意接受現實,仍在等她。

薑寧不知道自尊心那麼強的少年是怎樣在樓下等待一宿又一宿的,明明知道她放棄他了,她不要他了,他還是放下所有的鋒芒,固執地希望她會回心轉意。

有一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薑寧聽著瓢潑的雨聲,徹夜難眠。

燕一謝日複一日地來樓下等人,薑帆當然也看出了端倪,給薑寧塞了一把傘,讓她趕緊下去給人送去,但薑寧卻將房門反鎖,逃避地躲進了被窩。薑帆都開始搞不懂,明明姐姐是最喜歡燕哥的人,為什麼一旦心狠起來,會狠到這種程度。他都愧疚到不知所措,忙不迭拿著傘跑下樓,勸燕一謝還是先回去。

薑帆承諾道:“哥,你等下去也不是回事,我姐一旦想開了,我立馬和你說。”

但薑帆並沒想到,他沒等到幫助薑寧和燕一謝和好的機會。

第四天薑寧終於打起精神去了學校,然而旁邊的座位卻空蕩蕩。

管家打來幾通電話,求薑寧去看一看燕一謝。

“你不能這樣,薑寧。”管家哽咽著說:“少爺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久了,他淋了雨,有點發燒,把我關在外麵,不肯吃藥。他雖然語氣冷漠地說再也不想見到你,但我知道他還是想等你來的,你能不能來一趟,哪怕是騙他幾天,讓他把藥吃了……”

薑寧伏在桌麵上,感到那把匕首反複捅進自己的心臟,她一聲不吭地聽著,可到底是沒有去。

當燕一謝終於康複,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兩人已有許久沒見過麵,少年再度來到學校,整個人都清減了許多年,白皙的皮膚更加蒼白得不正常,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愈發的死氣沉沉,光仿佛照不到裡麵。

薑寧照常讀書,寫作業,考試,但依然避開他。

那段時間薑寧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校園裡的迎春花接連綻放,開春了,天氣轉暖,而深冬一直掛在樹梢上的枯萎憔悴的樹葉卻紛紛被風吹得凋落。

天空仍然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太多春的跡象,反而到處都是一片毫無生機。

燕一謝少年人的自尊心在薑寧一天一天的逃避中被踐踏,他的心也逐漸凋敝零落。

……

薑寧向班主任申請了調換座位,不再和他有任何接觸,在走廊遠遠看見,也掉頭就走。

班上最先發現兩人之間不對勁的是許鳴翊,許鳴翊想起那天他在海邊見到薑寧一邊哭一邊往回走,那天薑寧可能沒察覺,但他發現了,一直有輛黑色的車子跟在後麵,直到將薑寧送回家。

如今成熟了許多,許鳴翊想薑寧或許想找人傾訴一番,他嘗試作為朋友找薑寧談一談。

但薑寧並不願意和他多談。

她和燕一謝之間的事,每一點每一滴對她而言,都像是珍藏在盒子裡的寶貝,她連拿出來反複擦拭都小心翼翼,更彆說和彆人提及。

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枯萎的樹木長出新的葉子,黃色的落葉被清潔工掃進垃圾堆扔掉。學校裡不再隻是灰色,而多了樹木花朵的顏色。

可對於有的人而言,真正的春天始終沒來臨。

四月一日那一天,薑寧如願以償,在人群裡,目送了燕一謝的離開。

那一天,燕一謝襯衣筆挺,麵龐英俊雪白,神情冷漠,坐上車內時,燕柏昂打來電話。

“歡迎重回家族,兒子,希望合作愉快。”

燕柏昂語氣愉悅,然而少年攥著手機,神情卻稱得上陰鷙冰冷:“你最好不要後悔你的歡迎。”

車子和薑寧擦肩而過。

少年低垂著漆黑鴉羽的眼睫,雖然竭力不想讓自己再去看薑寧,但仍是不受控製地抬起頭,冰冷的視線一直死死釘在了薑寧身上。

人群中,兩人四目相對。

黑色的帕加尼不經意壓過了校門口的迎春花。

那一天,薑寧到底是沒有追過來。她到底是放開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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