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名義上說,賽琳婭是來大廈進行身體檢測的。
但實際上——
她消耗在‘身體檢查’這個項目上的時間其實很少。在那個看起來很像籠子的巨大儀器將她全身蓋住並快速結束掃描之後，整件事情的重心就慢慢偏移了。
托尼指著屏幕上的人體建模圖，很詳細地為賽琳婭解讀了各類‘人體活動小常識’。
“所以這裡是我的胃,”賽琳婭盯著電腦屏幕，認真地將托尼剛才的解釋進行複述，手指來回挪動示意，“這裡是我的心臟……”
如獲至寶，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站在旁觀者的視角內，觀看【自己】的每一次呼吸與心跳,知曉【自己】的每一次活動起源於哪裡，又會在什麼地方結束。
賽琳婭非常鄭重地將每一則消息都記錄進備忘錄裡,宛若個小心翼翼將食物藏進洞穴內的鬆鼠。
“真厲害啊……”賽琳婭喃喃自語,眼神敬佩地抬頭望向托尼,“科技真有趣。”
雖然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長輩的教導,雖然沒有任何文字會記錄她所在種族的存在，但終於,她也終於可以體驗到,其他孩子從幼時就有的經曆——不是經過自己摸索,而是有人可以告訴她，她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不再是等到在受傷感到疼痛的時候，才可以總結出哪種力量克製自己。
托尼挑挑眉，“很好,產生興趣就是良好的學習動力，那麼我們可以開始‘勸學’模式了。”
他轉身拍了拍身後班納的肩膀,“這位，七個博士學位的物理學家！你隨時可以跟著他學些物理化學知識——那些絕對都是你所喜歡的，‘高科技’技術。”
想起之前皮特羅展示過的物理試卷與數學試卷,以及傑森同樣做過的當場勸學，賽琳婭：“……啊？”
那倒也不必？？她隻是表達下自己的激動心情而已？？
“放心，沒必要緊張，你很有天賦，”像是看出了賽琳婭的遲疑，托尼立刻點名表揚對方，“不記得了嗎？有關沙人的那兩場實驗，那可都是你獨立完成的。”
初次實驗就是二氧化矽玻璃化的高難度操作！而且還是獨立完成！結果又那麼成功！這多有天賦啊！
斯特蘭奇那種想拉著女孩去聖所進行魔法研究的思維，完全就是在延誤對方的這種驚人天賦！
曾經負責幫助神盾局複原沙人的班納：“……哦。”
啊，《天賦》。
……沙人知道了這個評級都能把自己哭成泥人。
隻要一想起曾經看到過的‘sin（A+B）=sin……’什麼什麼的數學公式，賽琳婭就忍不住由衷地對現代社會的人類幼崽們充滿敬佩。
她試圖為自己拉回局麵，打斷托尼的計劃，立刻小聲解釋：“其實我最近也在努力學習——很多有趣的知識。”
對，很多……‘有趣’的知識。
賽琳婭的近期課程：《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拆彈》、《怎麼用最常見的基礎原料製作炸|藥》、《如何在密閉空間內反殺敵人》、《密鑰代碼的破解與使用》（當然，由於賽琳婭對最後這個項目毫無了解，所以係統若無其事地默默幫她作了弊）
指導老師：傑森·陶德。
知情人士羅伊也對這些課程表達了高度認可：“whatthefuck——小紅，你這是打算向CIA還是向神盾局輸送人才啊？！”
就，都是些挺有趣的知識。
“有趣？”托尼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表情微妙地與娜塔莎對視一眼。
嗯，這當然不是不信任賽琳婭，而是【有趣】這個詞語的界定範圍實在是太廣泛了。
就比如浩克至今還認為抓著兩個神兄弟來回甩‘很有趣’呢。
但這種娛樂方式的代價極其昂貴，有嚴重的拆家風險。
問題不大問題不大，賽琳婭那麼乖，當然不會將這種危險事件劃分在【有趣】範疇之內。
她說的有趣，肯定就是真的有趣。
直到賽琳婭跟著大廈內的複仇者們一起吃過午餐，被托尼送回家的時候，她才想起來詢問自己這次外出的最初原因，“我的檢查結果——”
“非常好。”沒等賽琳婭說完，托尼就飛快而堅定地回答，“你有非常良好的身體素質。”
“喔，”賽琳婭點點頭，很期待地繼續問，“那我可以再多問幾個問題嗎？”
托尼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地一用力，“……當然。什麼問題？”
“我想知道——”賽琳婭特彆認真地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語氣藏不住激動，“我在成年之後，還會繼續長高嗎？”
這就是與骨齡有關的問題了，也在這次的檢測範圍內。
托尼回憶著結果數據，特彆篤定地回答：“當然！”
……反正經過後天訓練，無論如何也都能再長高一兩厘米吧——對的沒錯，就是這樣的。
這就叫做，‘將命運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認輸，不服輸。
對此深有體會的托尼，很堅定地進行總結。
賽琳婭完全相信了托尼的結論，她眼睛瞬間被點亮，已經立刻想象出了自己身高超過斯塔克先生、超過傑森，直至媲美巨龍的那一天——
小姑娘抿抿嘴，神情向往，“好棒。”
她對身高特彆有執念，畢竟魔法生物普遍都身材高大強壯：兩三米的狼人、一米九三起步的吸血鬼……除了魅魔、哥布林這類天賦種族之外，就隻有賽琳婭這種靠調整飲食被強行培養的‘產品’。
嗯，多少還是有點怨念的。
托尼側頭看了看賽琳婭，猜測著開口：“說到你成年——是今年吧。”
‘成年年限’的劃分，與種族壽命壽命有很大的關係；而僅檢測個體孤例，當然很難判斷某個物種的成年期限。
而且賽琳婭的每一個器官、是每一個，都已經呈現出極端衰弱狀態。他們甚至根本無法判斷，這些器官是不是已經發育成熟。
“……是的……”吧？賽琳婭不太自信地回答。
畢竟在她所成長的世界裡，除了吸血鬼和龍族這類生命漫長的生物，大部分魔法生物都是以‘十八歲’為界限劃分成年期。
很難想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一個生命，對自己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成年，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去；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出生的，是像人類那樣胎生，還是要破殼而出。
——直到賽琳婭與係統簽訂契約，她通過短暫回溯看到了自己出生後的那段經曆，才終於解開了這個疑問。
哦，原來她也曾經是帶著家人們的愛與期待降臨於世的；原來她也曾經像貴族家的孩子們那樣，被父母抱在懷裡輕輕軟軟地哄。
“對的哦。”係統突然開口，解決了賽琳婭遲疑，“宿主的成年期就是在今年。”
賽琳婭：“……你總了解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她之前從來無從知曉的生日，也是通過係統麵板提供的‘宿主數據’，才得知的。
數據海發出一陣很輕微的雜音，像是一陣微弱的笑聲。
很巧，托尼也立刻抓住機會詢問賽琳婭的生日，“那是哪一天？”
“三月二十一。”雖然賽琳婭並不理解這種時間點有什麼意義，但還是很乖地回答了。
“……”托尼連踩刹車的動作都下意識一頓，聲音不自覺地放大，“3.21？”
“怎麼了？”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托尼抽了抽嘴角，“我們到了。”
——三月二十一。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蝙蝠家的大崽子，夜翼迪克，也同樣是這個生日。
在從娜塔莎口中得知，‘賽琳婭是被布魯斯（連帶兩個小鳥崽）開車送到大廈的’之後，托尼就特彆堅定地也要自己開車送她回來。
娜塔莎將這評價為‘奇奇怪怪的幼稚攀比欲’。
當然，托尼所做的並不隻有‘送賽琳婭回家’這麼簡單。
在車停穩之後，智能管家自動打開後備箱，托尼拍了拍那幾個整整齊齊的紙箱子，感受了下那沉甸甸的重量，對賽琳婭眨眨眼，“knowledgeispower.”
嗯，確實是很沉重的力量了。
雖然賽琳婭表情僵硬地謝絕了托尼與班納的補課邀請，但是她卻對書籍表現出極高的興趣——甚至幾乎是對所有書籍，都非常感興趣。所以——
“我們選了些你應該會喜歡的書，”托尼隨意翻了翻最上麵的幾本，“高中物理，哈？皮特羅是把自己的課本也塞進來嗎？”
複仇者們為賽琳婭準備了整整五個紙箱子的書，用來做禮物。
……雖然都是書，但是很奇妙的是，每翻開一本，就能很清晰地猜到是誰選出來的。
“繪畫起源，物理入門，科普讀物，還有——”
托尼的表情擰成一團，寫滿不可思議，“《世界新聞周刊》？”
世界新聞周刊，一個號稱‘隻報道事實’，然後所有報道裡找不出幾件真實事件，以編造各類超能力新聞為賣點的報刊。
這他媽是誰放進來的啊？瘋了吧？還他媽是年刊珍藏版特典合集？彆帶壞小孩子好嗎！
“這個彆看。”托尼快速把書合上，扔進後備箱。
“啊？”賽琳婭茫然地回望，“可是這是我拜托管家先生幫我訂的哎，很難買到的，早就已經停產了——”
“啊！我已經付過錢了！”她還特彆嚴謹地進行補充。
托尼：“……”
這當然不是錢的問題……喔！等下！
托尼看向賽琳婭的眼神藏著驚喜，“ok，好吧。其實我的意思是——”
真難得，賽琳婭竟然也開始習慣讓智能管家為她處理事情。
這是個非常重要的進步，要知道在幾個月前，她還會在走進大廈的時候緊張不安呢。拘謹警惕，好像多給她一個笑容，都會讓她開心。
彆說主動去拜托複仇者們幫她做什麼事情了；就連被動地接受他們給予的善意之時，她都會流露出極其不習慣的抗拒。
——她在習慣接受他人的善意，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進展。
因為賽琳婭本就值得那一切……不，是不隻那一切。她應該擁有非常多的美好。
“擴大範圍，”托尼鎮定自若地將新聞周刊又放回箱子裡，還特彆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是個好習慣，值得繼續保持。”
雖然他依然不懂，為什麼小姑娘會對這種‘故事’書感興趣。
“因為上麵的新聞看起來都很有趣，”賽琳婭指了指封麵上那放大驚爆的標題，“我看過他們關於外星人和時間旅行的報道，還有蝙蝠男孩？好像都挺有意思的。”
托尼：“啊。”真有意思，你舉的這些例子全是假的。
“你應該能想象……”托尼頓了頓才繼續說，“如果那些事件和目擊者都是真實的話，那麼——那則新聞大概會發不出去。”
因為，如果奇異事件是真的，那麼神盾局早就衝過去研究了。
再不然就是九頭蛇。
或者CIA也有可能。
當然也不能忘記聖所。
賽琳婭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這樣啊。”
鎮定自若的反應之下，賽琳婭的內心在歡呼雀躍：什麼？！都是假的！！竟然還有這種好事！！這雜誌社怎麼停刊了呢！繼續多編點啊！這全都是我召喚時的珍貴素材啊！
——言靈師是個非常需要想象力與信仰的職業。
就算記載中事件是假的，但隻要有足夠的信仰與能力，賽琳婭連古神都能召喚得出來。
賽琳婭的語氣和表情都還算平靜，但托尼還是轉頭仔細看了她片刻，無聲擔憂：‘……不會被真相打擊到吧？’
無良出版社害人不淺。
畢竟當彼得剛得知：他童年時特彆熱門的《世界未解之謎》係列，其實近半都是虛構故事的時候，他就有種童年被毀的打擊感。
疑似‘受到沉重打擊’的賽琳婭，非常珍重地將紙箱抱起來，“非常感謝——”
“噠。”兩下敲擊聲讓托尼伸手阻攔的動作一頓，“哈，剛好。”
托尼把賽琳婭手裡的箱子奪回來，看著走近的傑森，毫不客氣地開口，“小子，過來幫忙了。”
傑森：“……”
不愧是第一次見麵時，就試圖讓班納變浩克的托尼斯塔克。
但他還是立刻彎腰，將沉重的箱子都挨個拎了進去。
當然，傑森先拎回家的，肯定是賽琳婭本人。皺著眉掃視了一圈對方單薄的衣服，很勉強地接受了對方“真的不冷！這都已經三月了！”的說法。
“小子，”在最後一個紙箱搬完之後，坐在車上的托尼叫住傑森，向下壓了壓墨鏡盯著他，“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對你們最近學習那些‘有趣課程’，也很感興趣，”托尼對著賽琳婭一聳肩，“讓我們討論討論，說不定可以直接引進彼得他們的日常訓練裡呢。”
托尼並沒有下車，但他已經隱約聽到了在賽琳婭進門後，房屋內傳來的短暫小狗叫聲。
——嗯，徹底放心了，家裡果然是有小動物的。賽琳婭的小動物形容不是在指蝙蝠崽子。
傑森剛上車，托尼就將平板丟給了他，“賽琳婭的檢查結果。”
“你應該看得懂。”
“……”聽到對方一反常態的語氣，傑森的心臟猛地向下一墜，立刻去讀，臉上的表情隨著翻頁動作迅速褪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