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遠鬆了口氣,“陛下,在這兒不妥。”
商曜想說有何不妥。看到他身側的林寒猛地記起楚修遠不再是鰥夫,他也是個有妻的人了。
“是不能讓他見到這些瓜。”皇帝絕不承認他忘了林寒是女人,還是大將軍的妻,便給自己找個台階,“去你書房。”起身往外走。
“將軍。”林寒小聲喊。
楚修遠壓低聲音說:“不像是皇後的人。照看好他們。”瞥一眼幾個孩子,疾步跟上去。
“娘,出什麼事了?”楚揚的那張小臉上儘是擔憂。
林寒故作輕鬆,“跟咱們無關。”
小孩不信,瞅一眼他爹爹和堂兄的背影,“那和誰有關?”
“這個得問你爹爹。”林寒不待他開口又說,“彆問娘,娘還有事。”發現西瓜才吃四分之一,便指著沒切的那半說,“紅菱,找個罩子蓋起來。將軍切開的那些你們分了。每人都吃點,拿去庖廚切。”
紅菱大喜,隨之冷靜下來,“陛下和將軍不吃了?”
“這一半足夠了。”林寒轉向幾個孩子,“你們還吃嗎?”
四個小孩同時搖頭,吃飽了。
“紅藕,看著他們。”林寒說著往外走。
楚玉伸手拉住她。
林寒停下,低頭看去,小孩兒滿眼擔憂。
“還不信娘啊。”林寒摸摸小楚玉的腦袋瓜,“再說了,娘也不過去。陛下可能要回去,我去找個乾淨的籃子把青瓜和白瓜裝起來,再給繹兒摘些楊梅和荔枝。”看向小太子,“繹兒,荔枝好吃嗎?”
皇帝聽“宮裡來人”是真不高興,但他沒直白的表現出來。後來擠兌林寒,並未真動怒,所以不足五歲的小太子沒發現他爹爹心情不佳。
楚修遠、楚沐等人往外走,小太子還以為他們去處理政務。
麵對林寒的問題,小太子認真想一會兒,指一下荔枝,點一下楊梅,目光停在西瓜上,“都好吃。”
“舅母給你裝起來。”林寒笑著說。
楚玉又扯一下林寒的衣袖。
“還擔心啊?”林寒眉頭微蹙,這孩子的膽子怎麼這麼小。
小楚玉招招手。
林寒彎腰。
小孩踮起腳趴在林寒耳邊小聲說:“娘給我們留點。”
林寒險些一腦袋紮地板上,虧得她都開始琢磨給他練膽量。
“樹上多得是,夠你們吃的。”林寒頗為無奈,“在這兒和弟弟玩兒,娘一會兒就回來。看住大寶寶,彆讓他亂跑。”
楚揚見他娘隻想著吃,像是忘了他爹,反而不擔心了,“娘去吧,我看著大寶寶和太子。”
林寒帶著楚揚和楚玉的丫鬟出去,吩咐她們把瓜裝起來,又命家丁去找四個新盆。她穿過西廂房到楚揚和楚玉上學的小院裡親自摘楊梅,實則在外麵摘一個從她空間裡“偷/渡”一個出來。
幸而府裡的奴仆被林寒訓的打心眼裡怯她,平時不敢往果樹上瞅,在林寒摘楊梅和荔枝時也不敢亂打量,否則空間裡的水果爛如泥她也不敢往外運。
荔枝和楊梅過夜就不新鮮了,林寒沒敢摘過多,每樣兩盆,摘好放在乾淨的籃子裡,親自送到皇帝商曜車上,以免中間出了岔子。
照常理說府裡被林寒梳理一遍不會再有心懷叵測之人,可是憑她至今沒弄清外麵怎麼傳大將軍青麵獠牙這點就不敢賭。萬一是府裡的人傳出去的,萬一那人還在府裡,他們一家就會變成那萬分之一。
林寒看著充當馭手的禁衛軍把東西放車裡才回後院。而她剛到堂屋,就看到楚修遠和楚沐沉著臉一前一後往這邊來。
林寒不見皇帝,便衝小太子說,“繹兒,回去了。”
“父皇回來啦?”小太子抓著玩具頭都不帶抬一下的。
宮裡沒同齡人,小太子這個樣林寒倒也不意外,蹲下去說,“你父皇在車裡等你。該回宮吃午膳了。”
“我不餓啊。”小太子脫口而出。
楚修遠進來便聽到這句,“想不想你母後?你吃瓜吃飽了,你母後還沒吃,不想帶回去給你母後嘗嘗?”
小太子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楚修遠彎腰抱起他,轉手遞給楚沐。
“過些天大寶和二寶放假了,你想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來。”楚沐道。
小太子眼中一喜,“沐哥哥去接我?”
“嗯,我去接你。”小太子太小,皇帝商曜望子成龍也不敢揠苗助長——拘著他學文習武。要把他弄出來,對楚沐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跟他姑母打聲招呼便可。
小太子
在他大表哥懷裡轉個圈,衝仨孩子揮揮小手,“大揚,小玉,白白,我過兩天再來和你們玩兒。”
“不準叫我大揚。”
“不準喊我小玉。”
“我是大寶寶。”
三個孩子同時開口。
楚修遠腦殼痛,衝楚沐使個眼色就往外走。
楚沐抱著小太子跟上。
林寒猶豫片刻,抱著大寶寶領著楚揚和楚玉隨他們去送天家父子。
商曜一行離開,林寒就讓楚沐帶三個孩子回房吃瓜,“出什麼事了?”
“紙做出來了,可以書寫,但不是很好。”楚修遠遲疑道,“來稟告的中郎將的意思還需改進。”
林寒:“真的?!”
楚修遠扭頭見她驚喜萬分,莫名想笑,“騙你作甚?”
“那陛下怎麼不高興?”拉長著臉,像是誰要謀朝篡位似的,“將軍也不見欣喜?”
楚修遠歎了口氣。
林寒被他歎的心驚膽戰,連忙把家丁丫鬟打發的遠遠的,“將軍,您彆這樣。”
她膽子小,可不禁嚇。
“紙是在芙蓉園做的。”
林寒點頭,是的,薑純鈞提過。
“芙蓉園的中郎將得了紙就進宮稟報陛下,陛下當時剛好到我們這兒。那位中郎將就去找太後,太後說陛下在這兒。”楚修遠停頓一下,“夫人聽懂了嗎?”
林寒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將軍問我什麼地裡種什麼瓜,我能跟你說出個一二三來。你問我小雞孵蛋要多久,我也不是不知道。這事您讓我猜,我哪猜得出。”林寒苦笑,“旁人不知,您還不知,我此前一直鳳翔縣,見過最大的官是我爹,鳳翔縣縣丞,還在我六歲那年來了京師。”
林寒朝中大事都沒聽過幾件,讓她猜皇家的事著實有些難為人。
楚修遠:“陛下今兒過來誰都沒講,連繹兒也是到門外才知道來咱們這兒。”
“太後是怎麼知道的?”林寒問出來瞬間懂了,忙壓低聲音,“太後監視陛下?”
楚修遠:“陛下懷疑宣室有太後的人。”
“啊?”林寒不禁驚呼一聲。
楚修遠下意識捂她的嘴,反應過來連忙縮回去,臉跟著通紅通紅。
麵前多出一隻手,林寒習慣性想反擊,一看他從額頭紅到脖子,不但放鬆下來還
想笑,這個楚修遠也有意思,“沒聽說太後和陛下母子不和啊。”
楚修遠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聽說過韓王嗎?”
“陛下同父同母的弟弟,好像比陛下小三四歲。”林寒想問韓王怎麼了,心中忽然一動,“不會吧?大兒子小兒子不都是太後的兒子,誰當皇帝不一樣。”
楚修遠見她已明白,也沒再繼續解釋,反而說:“陛下脾氣不大好,性子要強,聽太傅說像繹兒這麼大就會跟太後頂嘴,導致太後不止一次同身邊人講陛下——”往四周看了看,見沒什麼人,“陛下鬼見愁。韓王和陛下正好相反,比繹兒還會撒嬌,太後就覺得韓王貼心。
“陛下登基後,太後想讓陛下娶她侄女,就是吳太尉的小女兒,陛下私下裡跟我抱怨,看見她就做噩夢,讓他娶吳家女,他寧願一輩子不立後。”
“後來呢?後來呢?”林寒第一次離宮鬥劇這麼近,心底異常好奇。
楚修遠:“陛下的相貌集齊了先皇和太後的優點,韓王是一半優點一半缺點,長得不如陛下,個頭也沒陛下高,也不像陛下隻愛美人,得知這事就暗示太後他心悅吳家女。太後更覺得韓王貼心。”
“不會吧?”林寒驚得合不攏嘴。
楚修遠難得見她這麼失態,忍不住笑了,“因論才論貌,韓王不如陛下,陛下又是嫡長子,韓王起初也沒那個心思。但陛下直到三十歲還沒太子,韓王就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繹兒什麼時候出生的?”林寒忙問。
楚修遠算一下日子,“陛下三十一歲那年冬天。”
“那就是陛下三十一歲那年這個時節太醫才查出皇後有孕?”林寒問。
楚修遠點頭,“是的。那時陛下已有四個女兒,而四個女兒分彆是皇後阿姊,趙娙娥和李容華所生,他們便認為皇後懷的還是公主。韓王非但沒因此死心,還四處散播陛下無能的謠言,直到繹兒出生。”
“將軍青麵獠牙,殺人如麻的謠言不會也出自那位王爺吧?”
楚修遠猛地看向林寒。
林寒張了張口,不敢置信,“我,我猜對了?繹兒都五歲了,他還沒死心?”
“你也說才五歲。”楚修遠不禁往未央宮的方向看去。
林寒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張口結舌,“陛——陛下也知道?”
“繹兒從未獨自去過長樂宮。”
林寒知道長樂宮,太後的宮殿,“太後就不怕陛下不認親娘?”
“陛下怎能不認啊。”楚修遠說著幽幽歎氣。
林寒想問怎麼不能。隨之一想這是古代,天子不孝,天下嗤笑,韓王更有理由“清君側”。
林寒心中一突,君側不正是楚修遠。怪不得楚修遠回來了,皇帝也沒把府裡的衛尉撤回去。
“彆告訴我府裡也有韓王的探子。”林寒小心翼翼說。
楚修見狀,又不由地想笑,“沒有。他在府裡動不了我,府裡的人也不好往外傳消息。”
“戰場上?”林寒脫口而出。
楚修遠微微頷首。
林寒心裡堵得慌,楚修遠又不是去討伐韓王,而是抗擊匈奴。弄死楚修遠,他就不怕匈奴的鐵騎越過長城踏破中原。
“韓王腦袋有坑嗎?”林寒問。
楚修遠疑惑不解。
“腦袋有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