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見又繞到楚修遠身上,不安極了,“您歇著,我去西廂房看看幾位小公子。”不待林寒開口就往西邊跑。
林寒見她嚇成這樣,搖頭失笑,“綠荷。”
綠荷從西廂房跑出來,“夫人有何吩咐?”
“去跟庖廚說晌午做南瓜絲餅、雞肉燒茄子、絲瓜炒蛋,涼拌黃瓜,其他的隨便做。”林寒道,“對了,彆忘了蒸盆雞蛋羹。”
“娘,我不要吃雞蛋羹。”
楚揚的聲音從西廂房傳出來。
林寒疑惑,“吃膩了?這幾天沒吃啊。”
“我想吃油條。”
“娘,我也想吃油條。”
綠荷不禁看向林寒,怎麼辦?夫人,兩位公子都不要吃。
林寒捏捏眉心,很是後悔前幾日下雨閒著沒事,讓廚子試著做油條,還真被他們給做成了。
“想吃油條得提前半天和麵,來不及了。”林寒高聲道,“不吃雞蛋羹,以後長不了你爹爹那麼高,彆怪我這個當娘的苛待你。”
小楚揚從屋裡跑出來,“吃雞蛋羹能長高?”
“長不高也能長得很壯實,不會像朵花似的一碰就蔫了。”林寒道。
小楚玉跟著出來,“我要吃雞蛋羹。”
林寒衝綠荷使個眼色,綠荷立即朝庖廚跑去。
“屋裡熱不熱?我命人去老宅拉些冰來。”林寒道。
小哥倆同時搖頭,“冰還沒院裡涼快。”
楚修遠家大業大,不論前麵還有後麵都跟個小公園似的,四周除了皇宮就沒遮擋物,一刮風院裡確實比屋裡涼快。
“咱家大寶寶呢?”林寒問。
楚揚指著裡麵,“在玩我的玩具。大寶寶,娘喊你。”
“娘,我在玩兒。”
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林寒被小孩氣笑了,“吃不吃瓜?娘給你切個瓜。”
“不吃。”
林寒命紫葉洗幾個瓜放井裡,留楚修遠回來吃。小孩從屋裡出來,“不吃出來做什麼?”
“娘,我想尿尿。”小孩兒直直地朝林寒跑來。
林寒忙起身迎上去,快速扒掉小孩的褲子遞給跟著他出來的紅菱。
幾個孩子以前都穿開襠褲,林寒擔心有蟲子鑽進他們褻褲裡,又擔心著涼,天一暖和就命丫鬟把他們的開襠褲縫起來。
起初大寶寶天天尿褲子,這些天好了,也得及時給他脫掉,否則小孩兒一蹲下又得尿。
“真麻煩!”楚揚不禁說。
林寒想問什麼麻煩,順著小孩的視線看到大寶寶,“你小時候也跟他一樣。”
“我小時候才沒他那麼嬌氣,一天恨不得哭八百次。”楚揚說著還嫌棄的撇撇嘴,“真不像是我弟弟。”
林寒莫名覺得這話有些耳熟,仔細一想,可不是楚沐經常掛在嘴邊,用來訓楚揚的話嗎。
“弟弟——”
“夫人,夫人,不好了!”
林寒把話咽回去,循聲看去,門房疾步跑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次又是誰?”
“宮裡來人了!”
林寒:“宮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還以為你說我娘又坐在門口哭。宮裡來人急什麼,陛下又不在這兒。我還沒跟將軍拜堂,太後和皇後急著見我,也不敢越過陛下把我召進宮。”停頓一下,緩口氣,“誰?”
“不認識。”
林寒想一下,“我去書房,讓他進來。”
楚揚和楚玉忙不迭跟上,唯恐彆人欺負她娘。
林寒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去,倆孩子的表情一個塞一個嚴肅,好笑之餘又有些感動,“彆擔心,你們忘了,你爹爹都打不過我。”
小哥倆猛然停下來。
“想起來了?”
楚揚轉身就跑。
“乾什麼去?”林寒忙問。
小孩指著西邊書房,“那裡有把劍,我去給娘拿來。”
“今兒是赤霄、純鈞當值。”林寒道。
小楚揚又轉身跑回來。
林寒見他一腦門汗水,彎腰給他擦擦,“在咱家不用擔心。彆說宮裡人,即便是太後本人也傷不了我。”直起身一手牽著一個,“走吧。”
“娘,娘!”
一大兩小停下來同時皺眉,同時開口,“你又怎麼了?”
小孩兒伸出手要抱抱。
楚揚抱住林寒的手臂,“就不抱你。”
“娘又不是你一個人的。”楚玉抱住林寒的另一條胳膊,“彆整天粘著娘。”
大寶寶癟癟嘴。
楚揚和楚玉小哥倆同時歎一口氣,不約而同地鬆開林寒。
林寒接過小孩兒,看向他倆,“你們也哭啊。”
“我們也想,可是哭不出來。”楚揚苦著臉說,“哪像他跟水著的一樣。”指著得了便宜的小不點,“娘,咱們把他送人吧。”
小孩兒慌忙摟緊林寒的脖子,“不要!”
“送給誰?”林寒抱著小孩邊往前走邊問。
楚二公子認真想想,“太子說都沒人跟他玩,我們把他送給陛下吧。”
“不要!”
小孩大叫一聲。
林寒忙拍拍他的背,“不送,不送,哥哥故意嚇唬你。”衝倆孩子使個眼色,彆再說,再說哭了我也哄不好。
倆小孩也知道他們的弟弟哭起來恨不得把天哭塌,見狀也不敢再多嘴。可小楚揚忍不住,長歎一聲,“我真是上輩子欠他的。”
林寒踉蹌了一下,險些把懷裡的孩子扔出去,“彆學你爹爹說話。”
“爹爹說的就是大寶寶。”楚揚提醒她。
林寒還想說什麼,見宮裡來的人已隨門房進來,連忙疾走幾步迎上去,“大將軍還沒回來。”
“卑職知道,大將軍還在宮中。”
林寒聽他聲音尖細,雖著郎官服飾,也知他是太監,“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是這樣的,芙蓉園那邊做了很多紙,可以寫字,但暈墨暈的厲害,無法用來寫文章,又沒旁的用處,陛下就問您以前都是怎麼處置。大將軍說當手紙,陛下就命卑職給您送些過來。”
林寒笑道:“有勞中郎。我聽大將軍說芙蓉園那邊要重新做,還沒做好?”
“還得大半個月。”
林寒頷首表示知道,衝紅菱使個眼色,紅菱迅速跑庖廚拿兩個細長的青瓜,趕在對方上車前遞上去,唬的那郎官險些從車上摔下來,直呼“使不得,使不得”。
“夫人給你就拿著吧。”紅菱笑道,“您要是擔心,不妨問問陛下。”
郎官到宣室就把收到的倆青瓜呈上去。
楚沐送來半車,皇帝商曜最不缺這個,看一眼就揮揮手讓他退下。待人離開,商曜才問楚修遠,“林氏究竟種多少?都半個月了還沒吃完。”
“她說瓜期有一個月。”楚修遠回想一下從林寒那裡聽到的,“開花時命家裡的奴仆撒了些糞——”
商曜:“什麼?”
“就是曬乾的豬屎。林氏說那東西肥地。”楚修遠道,“臣在老家時也聽人這麼說過,但用的極少,所以也不知是真是假。”
商曜若有所思,“林氏怎麼說?”
“她說那是極好的肥料。前些日子還要用幾個孩子的尿兌水澆菜,我擔心後麵臭烘烘的攔著沒讓。”楚修遠想到這點就頭疼,真不知道她一大家閨秀怎麼懂那麼多種地的道道。
商曜看到他的表情便知他說的是真的,“那個林氏把將軍府當她家後花園?”
“這倒,倒沒有。”
商曜:“沒有你結巴什麼。”瞥他一眼,“你說她育種,這邊天冷的早,沒等水稻長出來就該被凍死了。”
楚修遠想想,水稻能長出來,但容不得水稻穗長出來,“明年開春?”
“不,讓林氏寫個章程出來,朕命人送去江南。”商曜看著楚修遠說,“跟她說,此事成了,朕有重賞。”
楚修遠連忙替林寒道謝。忽然想起一件事,“陛下,臣聽薑純鈞說,您答應林氏一旦紙做出來——”
商曜抬了抬手,“還有你家後麵種的那東西。”
楚修遠見他沒忘,放心下來,“臣回去便問問林氏幾月可收。”隨後帶著公文告退。
然而,楚修遠回去並沒提及此事,而是等少府把嫁衣送來,林寒很是高興的時候才裝出不經意的提一句。
林寒聽紅菱說喜袍上金色的紋路皆是金線,前世今生兩輩子沒穿過這麼華麗的衣裳的人大手一揮,“我下午就寫。”
傍晚,林寒躲進書房,把《水稻栽培技術》翻出來,挑出重點用她的語氣抄下來。
翌日上午,楚修遠把竹簡呈給商曜,皇帝見有些地方很模糊,倒也沒懷疑林寒先前所言——過去太久,有些都忘了。但這卷竹簡倒提醒皇帝一件事,林寒聽說過育苗插秧,有沒有聽說過怎麼提高小麥產量。
楚修遠覺得皇帝難為人,但商曜直言林寒不知也不怪她,楚修遠不得已把此事應下來,回到府裡就問林寒。
林寒想也沒想就說,“還能怎麼辦,精耕細作啊。”
楚修遠見她說的這麼乾脆,頓時後悔先前在宣室為她猶豫不決——這世上就沒她不會的。
“夫人,領兵打仗我可,下地做活我有近二十年沒做過。”楚修遠放低姿態,語氣甚至帶有些許恭維,“夫人可否詳細說一遍?”
林寒前世末世前在書上看過,末世後她住的附近便是農莊,所以從未下過地也知怎麼把莊稼種下去。
“犁地,耙地,播種。”林寒不假思索道。
楚修遠張口結舌,“這麼,這麼簡單?”
“
是呀。不對,不對,犁地前要撒肥料。對,得施肥。”
楚修遠:“這和現今有,有何區彆?”
“將軍,區彆還是有的。”紅菱弱弱地說。
楚修遠轉向她,“你知道?”
“不知。但夫人說的是播種。”紅菱提醒他。
林寒點頭,她說的是播種,不播種怎麼種下去啊。
楚修遠恍然大悟,他家以前種地是撒種,前些天他自己還說過,“播種用耬車?”
林寒回想一下耬車是什麼東西,便說,“對的。將軍說以前你家撒種,是沒錢買耬車?”
“不是,是沒錢買牛。”楚修遠說出來,紅菱跟著點頭。
林寒頓時想到此時的牛等同於人,私殺耕牛乃死罪。可想而知耕牛有多貴重。
“我不會養牛。”林寒實話實說。
楚修遠:“養牛?”
“你問我怎麼提高小麥產量,我說精耕細作,但在這上麵牛必不可少。沒牛一切都是空談。”林寒道。
楚修遠想一下,她說的很有道理,“我就這麼回陛下。”
“陛下不會逼我養牛吧?”她空間裡好像沒有牛的養殖技術。
楚修遠笑道:“不會的。”
翌日上午,楚大將軍到宣室就把林寒所說的話大致敘述一遍。
皇帝商曜也意識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禁歎了一口氣,“是朕沒想到。”
“陛下,微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夏收過後,糧食入庫,大司農前來稟報此事還未離去,說完就小心翼翼看著帝王,擔心惹心情不佳的帝王不快。
皇帝商曜見狀,故作輕鬆,“卿直說便是。”
“微臣聽大將軍的意思,有牛便可提高小麥產量,是不是說隻缺牛?”大司農說完轉向楚修遠。
楚修遠:“是的。”
“然據臣所知有了牛也不可。”大司農道。
商曜挑眉,“為何?”
“耬車不可。”大司農直言。
商曜得了犁和耙就把這兩樣交給大司農,命他多打造幾副送去皇莊,仔細觀察是不是比以前的好用。
以往耕地至少需兩人,如今有了曲轅犁和耙,一人一頭牛便可。
大司農不信此物出自一女人之手,可商曜言之鑿鑿,由不得他不信。再說了,皇帝陛下乃天下之主,沒必要為一個女子撒謊。
再後來得了芋藤,皇帝又下禁令,收獲之前不可對任何人提及,包括皇太後和皇後。大司農便信了皇帝——楚夫人非常人也。
大司農和楚修遠很熟,同朝為官超過十載,一看他麵露疑惑便知他沒聽明白,“聽聞曲轅犁和耙是尊夫人所做,大將軍,尊夫人是不是認為現今百姓所用耬車和她所說的耬車一樣?”
商曜心中忽然一動,看向楚修遠,等他回答。
楚修遠遲疑道,“不一樣?”
“可能不一樣。”商曜還記得林寒說她會的都是旁人教的,中原大地沒有彆的地方可能有。所以哪天她說的做的已有人做過,還望他莫怪,“忘了你夫人怎麼說的?”
楚修遠想想,“可她說的是耬車,同為耬車還有不同?”
大司農聞言又不確定了,“陛下?”
商曜沉吟片刻,命大司農先退下。
待大司農的身影消失在宣室外,皇帝命小黃門取百金。
“陛下這是——”
商曜抬手打斷他的話,“你那個妻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她送來犁和耙,朕賞她千金。後呈上來做紙的法子和芋藤,如今紙已做出,她又把提高水稻產量的辦法呈上來,不給她點甜頭,她能告訴你?”
“陛下,她不是那樣的人。”楚修遠道,“好言相商她會說實話。”
商曜反問:“你拿什麼同她商量?”
楚修遠不禁笑了,“臣和她是夫妻啊。”
“還未拜堂的夫妻。”商曜睨了他一眼,“要不你我打個賭,賭你和你家大寶同時掉水裡,大寶會鳧水,你不會,林氏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救大寶。”
楚修遠:“這怎麼賭?”
“那就著火?”商曜道,“她絕不會管你死活。”
楚修遠苦笑:“陛下,微臣如今已三十歲,大寶七歲,不論哪種情況,她都會先救孩子。”
商曜想想也是,“那朕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回來有一個多月了,林氏可曾對你表露出一絲喜愛?”
楚修遠神情一怔。
“沒有?”商曜就猜到是這樣。上次在楚家他便發現林寒很尊重楚修遠,但她看楚修遠的眼神沒一絲愛意。後來他才故意在孩子麵前點明,林寒以前很苦,惹得孩子心疼,繼而讓孩子變成林寒的軟肋,“早先同你說女人得哄,你還不以為意。”
楚修遠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不需要女子的愛慕。可被皇帝驟然點出來,楚修遠不知該作何解釋,甚至腦袋都是懵的,“陛下……她和微臣還不熟。”
商曜嗤一聲,“朕的妹妹和你也不熟,要不是怕被你克死,彆說你有仨孩子,有八個孩子她也想嫁你。”
“陛下,不一樣,她今年初才到京師。”楚修遠眉頭緊鎖,“晚公主和臣認識十多年了。”
商曜見他還嘴硬,“你就是不敢承認你媳婦兒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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