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爻躬著背,臉上眼底是無儘的悲傷和絕望,他身體前後的兩麵鏡子這時扭曲異變起來。
玻璃鏡上赫然出現了兩隻眼睛。
兩隻巨大的眼珠子盯著殷爻,分明有瘋狂在地麵。
殷爻鬆開了手,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手臂垂落下去,意外地觸到了一個東西,側目過去,殷爻恍然間注意到那是一把短刀。
剛才他就是用這把刀割開了賀采爵的脖子,嘴角扯開一抹慘然悲苦的笑,握緊刀柄,殷爻舉起手,將刀刃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指骨用力到泛白,殷爻身體微微搖晃,一滴晶瑩的淚水從他眼眶裡滾落下來。
悄無聲息砸在地上。
前後玻璃鏡子上麵的眼珠子劇烈晃動,可怖的眼珠子狂喜地盯著殷爻。
“對不起……”殷爻苦笑著和倒在地上失血過多死去的男人道。
閉上眼睛,殷爻掌心用力,就要像之前‘他’割裂開賀采爵脖子那樣,也割開自己頸子時,突然殷爻臉上浮出詭異的微笑。
猛地揚起手臂,白刃沒有劃破殷爻的頸子,而是被他揮舞起來。
白刃被瞬間投擲出去,不算是預料,當短刀碰到玻璃鏡的那一刻,玻璃鏡發生扭曲,直接將白刃給呑了進去。
緩緩站起身,殷爻眸光淡漠地掠過倒在地上的男人屍體,這具屍體雖然和賀采爵長得一模一樣,不過殷爻清楚這不是他男人。
他喜歡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這樣弱。
站起身,殷爻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他抬起眼,盯著正前方玻璃鏡子上麵的那隻猩紅色的眼睛。
身後的窺視欲強烈,殷爻扭過脖子,和身後的眼珠子對視了一眼。
前後猩紅的眼睛再次猛烈搖晃,頃刻間驚人的一幕出現了,正麵玻璃鏡上麵全部布滿了眼睛。
每一隻眼睛都異常猩紅,它們貪婪垂涎地注視著殷爻,像是準備隨時撲過來,扒了殷爻的皮,將殷爻的血肉和骨頭都全部嚼碎。
被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猩紅眼睛盯著,殷爻清俊的麵孔裡依舊見不到多少畏懼,有的隻是一種壓抑著的冰冷憤怒。
“還給我!”殷爻朝著左麵的玻璃鏡子走過去,站到了鏡子前麵,忽然密密麻麻的眼珠子一變,變成了無數個殷爻
鏡子裡的那些‘他’在微笑,笑容如同冷血生物那般殘忍。
“把他還給我!”殷爻再一次重複,隻是這一次切著齒。
無數個‘他’繼續冰冷嘲笑著殷爻的天真。
殷爻嘴角揚起的弧度完全壓了下去,他轉過身離開鏡子,朝來的方向走,走到入口處,殷爻朝角落裡瞥了眼,那裡有塊石頭。
走過去撿起石頭,拿著石頭殷爻回到鏡子前。
裡麵還是映出他的身影,握著石頭,殷爻笑容清冽又溫柔:“再不還給我,我就砸爛你哦。”尾音輕輕上揚,不像是在威脅人,而是在和人說甜言蜜語。
鏡子裡的‘他’開始互相殘殺,到處都是鮮血,仿佛整個世界都全是鮮血,腥甜的血液氣息飄到了殷爻鼻子裡。
殷爻麵帶微笑地看著玻璃鏡裡自己的那一具具屍體,他呢喃了一句“對不起了”。
嘭一聲炸響,玻璃鏡碎裂,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紋開始往四周擴散蔓延。
嘭嘭嘭,接連數聲響,殷爻拿著石塊一次又次地往玻璃鏡上麵砸,鏡子裡他的屍體消失,轉而變回一隻隻猩紅的恐怖的眼睛。
石塊砸在玻璃鏡上麵,如同直接砸在了那些眼睛上。
驚悚又恐懼的一幕,可無論畫麵多麼的嚇人,殷爻揮手的動作絲毫不減停滯。
砸碎了左麵的玻璃牆,殷爻回過身走向右麵玻璃牆。
那麵牆上的眼珠子們顫抖不已,不過和先前嘲弄和瘋狂的不同,這次眼珠子們是畏懼害怕地顫抖。
“我說過了,你們不聽。”殷爻笑得有多溫柔,下手砸玻璃的動作就有多迅猛。
眼珠們無法說法,無法發出聲音,被砸之後隻能顫抖躲躥。
但玻璃鏡就鑲嵌在牆壁上,它們根本沒有地方躲藏。
一整麵玻璃鏡破碎,嘩啦啦墜落到地上。
在砸玻璃的時候,殷爻手指被尖銳的玻璃碎片給割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一滴猩紅的血液冒了出來,感知到指腹上那一點刺痛,殷爻低垂眼簾,凝視著那滴鮮血,盯了幾秒鐘,抬起手,殷爻將血液給勾進了嘴裡,自己的鮮血可不能隨便浪費了。
兩麵玻璃牆壁都在殷爻的破壞下,碎裂成無數隨便。
身側有輕微的嘎吱門開的聲音,麵無表情地轉過身,隻是在看到第一個從門裡走出來的英俊男人時,殷爻冷淡的臉上立馬蕩開明媚的笑。
賀采爵眼瞳深邃得不見底,長腿邁出那扇門,在門裡麵他將外麵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在看到殷爻拿石頭微笑著砸玻璃鏡的時候,賀采爵隻覺心臟完全揪成了一團,賀采爵盯著殷爻一瞬都不眨眼,從來沒有過那種揪痛的情緒。
走出玻璃門,賀采爵以為殷爻會立刻撲過來,但殷爻遠遠站著對他微笑。
在殷爻溫暖的微笑中,賀采爵默聲走了上去,直接走到殷爻麵前。
殷爻微微抬起臉,房間裡的光比走廊裡的要明亮一些,燈光暖白,光芒籠在殷爻臉上,那一瞬間賀采爵隻覺自己看到了天使。
賀采爵一把將殷爻給摟進懷裡。
他眼眸徹底的黑沉下去,有狂風駭浪在他眼裡深處翻攪。
“謝謝你,殷爻。”和人道謝的話似乎說起來很簡單,賀采爵還以為自己會說不出口,畢竟過往從來都是他幫助彆人,很少有受過彆人的幫助。
“你沒事吧?”殷爻摟住男人寬闊解釋的背脊,嗅著男人身上的氣味,那讓殷爻整顆燥亂的心慢慢沉澱了下去。
賀采爵把殷爻給拉離一點懷抱,他周身淩冽威懾的氣勢還在,隻是這股氣勢在觸到殷爻後,瞬間就柔化了下去。
“我沒事。”賀采爵眼瞳從殷爻白皙清俊的臉龐上往下落,落到了殷爻的右手上。
右手食指被劃了道小口,小口雖然不再流血,但哪怕隻是那麼一點,賀采爵近距離看到後竟感到心疼。
“疼嗎?”賀采爵拉起殷爻的手,語氣未曾有過的關切。
“小傷,不疼。”殷爻笑容染在眼尾,似乎之前賀采爵沒觀察仔細,這會他突然發現殷爻的眼尾有微微上揚的弧度。
這點弧度如同一把小鉤子,直往賀采爵心裡勾。
舌尖微抵牙齒,賀采爵把親那抹弧度的念頭給摁回心裡。
殷爻搖頭的時候,餘光瞥到了賀采爵身後,意外地看大那扇碎裂的玻璃門後麵接二連三走出不少人。
那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殷爻還有賀采爵身上。
尤其是看向殷爻時,不是殷爻看錯了,這些人神色裡有著明顯的感激。
感激什麼?
他救了他們嗎?
這個倒不用,殷爻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賀采爵,他要救的人隻是賀采爵而已。
突然殷爻眸光閃了一下,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賀采爵以及這些從玻璃門後麵走出來的人,所有人身上都乾淨整潔,不見任何打鬥和狼狽的痕跡。
所以,其實根本不是他救了他們。
而是賀采爵救了他。
要不是對賀采爵的執念,可能他真的會受之前幻覺的影像,自己把自己脖子給抹了。
殷爻眸光往下沉,和賀采爵深邃的眼對上。
“要是我不打碎這些玻璃鏡,你會……”怎麼樣?殷爻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賀采爵以為殷爻不會這麼快發現這個問題的存在,他以為殷爻隻是普通程度的聰明,還是他低估了。
或者就這簡短時間的相處,他根本還不了解殷爻。
“會被關在裡麵三天時間。”裡麵房間雖然多了些家具,不過什麼食物都沒有,水龍頭也放不出水,已經有人被關了兩天了,滴水未沾,整個人身體無力發軟,癱坐在地上,賀采爵沒有去砸牆壁,因為他看到牆壁上分明就要乾涸的血跡。
他剛進去後,掌心就微微發燙,上麵一個倒計時,時間七十二小時。
“這樣啊。”殷爻笑了笑,看來這個小障礙更多是爭對還在鏡子外麵的人,而不是進入到鏡子裡的人。
殷爻設想了一下,要是當時是他被頸子給吞食了,而賀采爵留在外麵。
這個答案殷爻想不需要特彆提出來,他相信男人不會棄他而去。
他喜歡了兩世的人,就算這一世還不是深愛他,但男人的品格殷爻信得過。
“繼續走吧,我現在是真餓了。”若說之前還能忍著,這會突然就餓得厲害了,殷爻轉過身,朝房間對麵的出口看去。
賀采爵微點頭,和殷爻一起朝出口走去。
他們身後那些人,都是被困在房間裡一到兩天的,最開始那會還精神好地到處尋找出去的方法,後來尋找無門後,隻能那麼坐著。
加上長時間沒有喝過水,這會都嗓子眼乾啞,發不出聲音,或者聲音嘶啞,雖然有人想說話,可張了張嘴,卻聲音很小。
見殷爻和賀采爵走得很快,有人伸手想叫他們等一等。
這道聲音倒是不低,兩人聽到了,不過離開的步伐並沒有多少停頓,幾乎片刻時間,身影就快從眾人視野中消失了。
有人心中一驚,無論是賀采爵還是殷爻臉上表現出來的冷冽和鎮定,都給人一種他們與眾不同的感覺,在大家都因為深陷危險而恐懼害怕時,兩人神色淡然地似乎是在旅遊一樣。
眼神再不好的人,也會下意識覺得跟著賀采爵他們生存幾率會高很多。
哪怕渾身沒多少力氣,還是有不少人怕被真的落下,於是扶著牆壁,蹣跚著追上去。
依舊是走廊,不過這次和剛才走過的走廊不太一樣,走廊兩邊都是關掩著的鐵門。
看整體風格,和之前殷爻他們抵達的正十八樓酒店的格局相似。
因此殷爻走到一扇門前,隨手推了下門。
門把紋絲不動,拿開手,其他的門殷爻就沒去實驗了。
他估摸著,一會說不定有一扇門會自己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