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哪的?”
“不知。”
“看著渾身冷颼颼的,先前我問了一句就被嗬斥,了不起嗎?”
“老夫先前試探了一番,那人指著天上。”
商人們訝然。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那些貨物不買也罷。”
“對,趙國公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你怎麼發財都成,但千萬彆發國難財,那不但可恥,還很危險。”
“走了。”
……
“虧一些賣給商人們倒也何事,至少快。”崔晨覺得這都不是事,“另外,家中囤積的銀幣也得花銷出去。五年期限,賈平安那個畜生,這等手段無需想就知道是他做的。”
“五年為期,過期不候,咱們家中的銀幣隻能花銷出去。”
盧順載皺眉,“此事損失了一筆……”
叩叩叩!
有人敲門,崔晨不悅的道:“我等議事。”
叩叩叩!
敲門聲依舊,很是堅定。
“進來。”
盧順載沉聲道。
門開,一個老人進來。
盧順載起身,“二兄。”
老人皺眉看著他,“無能。”
盧順載低頭,“是。”
來人是盧順載的二兄盧順珪,他在士族中名氣很大,連崔晨等人都起身,肅然相迎。
盧順珪坐下,清瘦的臉上多了些不滿,“你等在長安屢屢無功,此次更是折損了十餘士族子弟,家中多番商議,讓老夫來長安坐鎮。”
三人羞憤欲死。
“那十餘子弟令他們歸家。”盧順珪斬釘截鐵的道:“輸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輸了再無鬥誌。他們就算是不能再入仕途,可依舊能在家中教導子弟。咱們一代代的來。江山風雲變幻,可我士族永遠不變。我等可以蟄伏,但也能崛起!”
“是。”
盧順載說道:“二兄,戶部出了銀幣,竟然多加了一成銅。”
盧順珪舉起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那斑白的長眉動了動,“如此準備的貨物全數無用,隻能拋售。誰的主意?竇德玄這幾年精於財務,不過這等狠辣的手段卻不像是他所為。”
崔晨說道:“我等猜測是賈平安。”
“賈平安。”盧順珪沉吟良久,“此人狠辣,善於布局。他乃名將,做事如征戰,他既然出了手,必然還有後續……”
崔晨佩服不已,“朝中隨即下令,以十年為期,十年後這一批銀幣即可兌換銀子或是銅錢。”
“可在這十年中天下人早就習慣了銀幣,百姓不會去換,能去換的也就是我等家族和權貴豪族。”
盧順珪撫須,“他不會這般簡單,若是如此,十年後我等家族也能拿了銀幣去兌換銀子銅錢,不虧。可老夫覺著……他會為此設置條件,譬如說每戶隻能兌換多少。我等家族人再多,可也沒錢多。”
“隱戶呢?”王晟覺得盧順珪疏忽了這個,“咱們家中的隱戶加起來數不勝數。”
盧順珪看了他一眼,眼神平和,“賈平安視士族為敵,你以為他會坐視我等指使隱戶去兌換?他隻需一條……帶著戶籍來兌換,每戶隻能兌換多少,隻能兌換一次……隱戶並無戶籍,你如何兌換?”
“好毒!”
崔晨一凜,“若是如此,這便是絕戶計。”
盧順珪屈指叩擊案幾,“茶水。”
王晟起身出去,“泡茶來。”
盧順珪說道:“做事要把對手的手段想儘了,要往最壞處去想。此批銀幣囤積已然不能,貨物要儘快賣掉,再便宜些也得賣掉……老夫始終擔心賈平安會有更狠辣的手段在等著咱們。”
“已經令人降價了。”
泡茶的人還沒來,報信的人來了。
“有許多人去東西市警告了那些商人,令他們不得采買我等的貨物。”
“賈平安!”崔晨變色了,“這個畜生,手段一個接著一個,就像是浪濤,一浪接著一浪,不給人喘息之機。”
盧順載也變色了,“如此奈何?再降價!”
王晟沮喪,“隻能如此!”
“再降價那些百姓定然忍不住,如何蠱惑他們也會買。”
茶水送來了。
盧順珪低頭看看茶湯,嗅了嗅,讚道:“一杯茶,一卷書,窗前坐半日,且與古人神交。醒來好友齊聚,飲酒歡笑,此人間至樂也!”
他輕啜一口茶水,“妙!”
那斑白的長眉微微一動,竟然有些愜意。
“不必賣了。”
盧順珪淡淡的道:“貨物全數收起來,大車帶走,離開長安售賣。”
“可這一路人吃馬嚼的花銷不少啊!虧的更厲害了。”盧順載不滿。
盧順珪再喝一口茶水,滿足的歎息一聲,“做事並非隻論成敗。兩人相爭,一方獲勝,此刻你該做什麼?打亂他的謀劃,打斷他的得意。我等家族差這些錢財嗎?”
不差!
盧順珪微笑,“賈平安定然是想看著我等家族再降價,如此長安的百姓就得了便宜,百姓得了便宜就會讚頌皇帝,而鄙夷我士族。為何要讓他稱心如意?”
崔晨恍然大悟,“我等寧可虧的更多也不賣,長安城中的百姓才將被勸走,如此就失望了。繼而對皇帝等人生出不滿。”
盧順珪放下茶杯,平靜的道:“我等家族縱橫時,李氏不過是野人。論手段,我等家族曆經數百年,經曆的苦難不計其數,這隻是小事罷了。”
“是。”
東西市那些商人接到了命令,隨即把降價的牌子收了。
“寧可虧,也彆賣給那些賤狗奴!”
“對,讓他們空得意一場!”
馬車一輛一輛的進了東西市,數目之多,看呆了那些商人和顧客。
這才是士族的手筆!
……
“不在長安賣了?”
賈平安得了消息有些訝然,隨即問道:“誰的主意?”
沈丘說道:“盧氏來了個主持大局的,叫做盧順珪。”
“此人如何?”皇後問道。
“此人老謀深算,果決。”
“是個對手。”賈平安說道:“他此舉便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寧可損失更大,也要讓朝中受損。”
這是以本傷人!
“百姓會失望。”
武媚說道:“隨後就會埋怨朝中。”
“那邊大概也是這般謀算的,所以寧可以本傷人,也要給朝中一擊。”
武媚問道:“可有法子?”
賈平安頷首,“有。”
……
那些家族在東西市的貨物源源不斷的被大車拉了出去。
“沒了?”
幾個婦人圍著大車問道,“我們要買。”
車夫冷冷的道:“買個屁!滾!”
“不賣了!”
“想買?美得很!”
“竟然沒了。”
消息傳出去,百姓失望了。
就如同是後世沒抓到大減價的機會一樣,那種失落感啊!
隨即就有人埋怨皇帝。
“上次降價就差不多了,可卻有人說還差得遠,讓咱們等候,如今可好,等來等去沒了。”
“多事!”
“能省好多錢啊!”
這事兒連李治都知道了,並關注了一番。
“聽聞百姓有怨言?”
長安乃是首善之地,自然要以安定為第一要務。
皇帝躺下了,太子事兒也多了,此刻就充當了傳聲筒。
“阿耶,原先舅舅想再多坑些,可士族那邊來了個盧順珪,此人果決,就令人把貨物儘數拉出長安,說是寧可虧多些,也不會讓舅舅如願。”
“這不是讓他如願,盧順珪這話想說的是讓不會讓朕如願。”
李治此刻覺得頭痛緩解了些,“可這等話自然不能當著人說,所以就說了賈平安。欲蓋彌彰,醜類罷了。不過手段倒是不錯,若是早些年出仕,不為宰相也可為大將。”
李弘好奇,“阿耶,此人這般厲害嗎?”
李治聽到了尋尋的聲音,伸手,尋尋趴在他的膝上。
李治輕輕揉著尋尋的頭頂,“此人甫到長安就作出了這等決斷,可稱為壯士斷腕,也算是逆勢反擊。這便是宰相大將之才。換個人怕是隻能跟著你舅舅走,最終被他埋進坑中。”
李弘明白了,“若是沒有此人,那些人會把貨物的價錢降的更低,他們虧了許多,百姓得了好處就會讚美阿耶,這是一箭雙雕,如今卻被他破了。”
李治點頭。
李弘好奇,“舅舅說還有法子,會是什麼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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