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目前朝中宰相地位穩固,他卻隻能看著。
“上官儀被彈劾,灰頭土臉的。他請陛下做主,可陛下卻置之不理,這是個讓他不安的回應……”
張文瓘提醒了他後,隨即微笑走了。
張文瓘也在這個坎上,二人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也可以說是對手。
戴至德起身,“老夫去看看太子。”
……
太子正在看書。
隨著年歲漸增,他如今學習的方向也轉變了,從被灌輸到共同探討,這也反應了他威權的提升。
“見過殿下。”
“戴侍郎辛苦。”
李弘放下手中的書,頷首示意。
“殿下最近在何書?”
作為左庶子,戴至德有權過問太子的學習情況。
李弘說道:“一本遊記。”
“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可並行。不過殿下乃國本,自然不能肆意出遊,看看遊記也好。”
戴至德微笑道:“暮春將至,殿下若是有暇,臣願陪侍殿下在城中一遊。”
“孤再看看吧。”
李弘隨口就敷衍了過去。
戴至德隨即告退。
曾相林送他出去,回來後嘟囔道:“戴侍郎今日也太和氣了吧,竟然對奴婢都在笑。”
李弘拿起遊記,說道:“上官儀被彈劾,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微微蹙眉,“往日孤覺著戴至德乃是個難得的君子,可今日一看,依舊是蠅營狗苟。舅舅說的果然不錯,這個世間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君子……但凡人還有**,就不可能有君子。”
曾相林讚道:“殿下此言甚是。戴侍郎就是想升官,有這個**在,他就成不了君子。”
李弘放下書,“去大慈恩寺。”
太子心情鬱鬱,請示了帝後後,就便服去了大慈恩寺。
這裡是李治當年為了文德皇後監造的寺廟,隨著玄奘的進駐,這裡儼然成了長安城中的名刹。
“見過法師。”
李弘很是恭謹行禮。
等一抬頭,他不禁訝然,“法師竟然年輕了些!”
“是嗎?”
玄奘不以為喜,“隻是皮囊罷了,老也好,年輕也罷,都隻是過眼煙雲,無需為之悲喜。”
“法師此言甚是。”
李弘問道:“孤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法師指教。”
二人走在了林間小道中,玄奘不語。
李弘說道:“舅舅曾說**在,就沒有君子。如此**在,人與人之間便不可深信不疑,如何能破解?”
玄奘沒說話。
曾相林也不敢提醒,隻是默默跟隨。
玄奘指指地麵,“當初貧僧不喜鋪設石板,有人說貧僧是憐惜百姓不易,可貧僧多年前去天竺取經,那一路難行,以至於貧僧的腳走石板路難受。殿下說說,貧僧這等可是**?”
李弘不禁癡了。
“殿下哪怕來了此處,依舊帶著……這是遊記吧,依舊帶著遊記,打開這本書,殿下從中獲取了什麼?”
“愉悅。”李弘有些明悟了。
玄奘點頭,“這便是**,而看完後意猶未儘,想再看一本,這也是**。用飯時看著自己喜歡的菜會歡喜,這是**;看到自己不喜的飯菜時生出不滿,這也是**……晚上躺在床上安然入睡,心中歡喜,這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於是煩惱焦躁,這同樣是**……”
玄奘看著他,“**無處不在,就在殿下的眼中,就在殿下的五感之中,不可消除……”
“那要如何抵禦?”
李弘下意識的把遊記塞進袖子裡。
玄奘微笑:“為何要消除?心頭一過即可。”
“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懼,遠離顛倒夢想。”
玄奘輕聲念誦著心經,緩緩走了出去。
林間小道不長,但裡麵林木茂密,遮蔽了光線,以至於有些昏暗。
地麵的石板上青痕密布,偶有小叢綠色矗立,身上有被腳踩過的痕跡。
這就是生命嗎?
李弘抬頭。
樹乾紋絲不動。
他仰頭,見枝頭微微而動。
一隻鳥兒站在枝頭,隨著枝頭一起搖擺。
鳥鳴啾啾,清脆空靈。
太子喃喃的道:“原來一切皆是為了**嗎?”
……
楊德利得罪了上官儀。
這個消息風靡禦史台。
禦史中丞黃舉把他叫了去。
“回家歇息數日吧。”
這是讓他去避避風頭,免得戳了上官儀的肺管子。
楊德利卻昂首道:“下官無懼。”
果然是個愣頭青。
愣頭青是上官最喜歡的一種人。這等人做事衝動,直來直去,若是加以利用就是最好的炮灰和替死鬼。
但想到楊德利的表弟,黃舉趕緊打消了炮灰楊德利的念頭。
“趙國公出遊良久,何時歸來?”
楊德利搖頭,“下官也不知。”
賈平安不時有書信回來,說了些一路的風景,但決口不提朝政。
黃舉看著他,告誡道:“最近你要謹言慎行。”
“是!”
楊德利還是能分清好歹的。
回到自己的值房,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收集的消息,再度出發。
收集消息的渠道很多,但最多的還是在食堂裡。
大唐各級衙門上班時間早,所謂四鼓咚咚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
皇帝不差餓兵,這個道理同樣適用於官吏,於是從宰相到各級官吏,每日起的比雞早趕到了衙門時,都有一頓早飯。
這是一種安撫,也是一種隱形福利。
每日官吏們在單位食堂裡用飯,你要說食不語,對不住,咱們累的一批,沒事兒還不能放鬆一下?
他們的放鬆方式就是八卦。
各種小道消息都會在食堂裡傳播。
而楊德利就喜歡來這裡收集消息。
午時,楊德利去了中書省外麵,這裡有他的一個線人,經常傳遞有價值的消息。
沒多久一個小吏摸了出來,二人轉到了僻靜處。
小吏低聲道:“上官相公很是憤怒……”
“某不管。”
楊德利不怕死的精神讓小吏不禁暗讚不已,“對了,上官相公和吏部郎中鄭宇有些往來,此次吏部出缺侍郎,鄭宇送了上官相公一幅字畫。”
楊德利眼前一亮,“誰的?”
小吏說道:“閻立本的。”
這是受賄!
小吏說道:“這是雅賄。”
“雅賄也是受賄!”
楊德利摸了一串銅錢給小吏,“下次多打聽些消息。”
……
上官儀從未把楊德利放在眼中。在他看來,禦史彈劾宰相發牢騷本就是無事找事,有些不著調。
皇帝那日的態度曖昧,但並未有後續,所以上官儀很是淡定。
早上起床,上官儀先問問老仆,“天氣如何?”
老仆說道:“看著像是陰雨的模樣,雖說是暮春,阿郎還是多穿些才好。”
“知道了。”
上官儀換了一件厚衣裳。
吃早飯時,上官儀突然不滿的道:“婉兒呢?”
上官庭芝起身道:“阿耶,今日微雨,婉兒卻貪睡,要不我去喚醒她。”
“不必了。”上官儀皺眉,“婉兒還小。大人不想睡,那是覺著去日無多,心中焦慮。孩子才將開始一生,無憂無慮,所以睡的安穩……就要這般無憂無慮才好。”
上官庭芝應了,卻腹誹不已。
每日看不到孫女,上官儀就要發個牢騷,不滿嘟囔幾句。看到後又要埋怨上官庭芝和兒媳沒帶好孫女。
一句話,都是你們的錯。
等上官儀吃完早飯,準備去上朝時,上官婉兒終於出來了。
“阿翁。”
上官儀馬上就喜笑顏開,俯身摸摸孫女的頭頂,“阿翁要去朝中,婉兒在家好生玩耍。”
上官婉兒把他送出門外,揮手,“阿翁早些回來。”
上官儀在馬背上回頭,“好。”
到了值房,上官儀依舊笑意盈盈。
“相公心情頗好啊!”
小吏泡茶進來。
“是啊!”
想到孫女,上官儀就抑製不住的柔情滿滿。
看著她長大,裝扮她的夢想,哎!想想就很是歡喜。
“相公,該上朝了。”
議事開始……
“陛下,禦史楊德利求見。”
上官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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