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吏說道:“相公,我知曉城南有個工坊,那裡弄了個什麼打井的東西,很是便宜,還快。”
有官員說道:“這等東西還是尋工部去打造吧。”
竇德玄一錘定音,“移民乃是大唐當前頭號大事,什麼工部戶部,誰能行就誰上,去查探,若是真的,買!”
城南的一家小工坊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會迎來戶部的視察。
“果然不錯。”
他帶著自己的兒子在坊裡打了個水井,那效率鎮住了戶部的官吏。
“極為妥當。”
考察結束後,戶部的單子來了。
從未見過的巨量單子讓工坊的坊主差點腦溢血一頭栽倒。
隨後工部發難。
“這等東西隻是心思巧罷了,我工部能照著做出來。”
工部官員在嗶嗶。
難得上朝的賈師傅起身。
“彆人弄出來的東西就是彆人弄出來的,你工部憑什麼去仿造?”
工部不滿,“仿造的多不勝數。”
“人人都仿造,誰去創新?”
賈師傅拱手,“皇後,臣建言朝中定個規矩,甚至寫入律法中去……但凡誰創造了某個東西,除非得到那人的許可,否則旁人不得仿造牟利……期限可為二十年。”
這個粗陋的專利保護條款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隨即實施。
賈平安在關注著大食的動靜。
“大食的消息要多稟告,為此突厥和吐蕃方向的密諜可以少些。”
突厥和吐蕃最近幾年隻需旁觀,看誰要占上風了再插手。
大食的消息流水般的湧來,賈平安都是第一時間查看。
……
秋去冬來,宮中的氣氛依舊如故。
皇後監國,太子觀政。
就在這個冬季,李勣進宮。
“臣老了。”
李勣的眼眸依舊溫潤,但卻多了渾濁。
“朕還需倚仗你。”
皇帝的眼神也不大好,君臣倒是同病相憐。
李勣坐下,王忠良送了茶水來。
“陛下,大唐如今國勢之盛,遠邁前朝。外敵如今消散的消散,內亂的內亂,這是最好的時候。臣當年去了瓦崗,那時臣在想這個亂世會何時結束……”
李勣喝了一口茶水,歎道:“亂世結束了,大唐擊敗了突厥,陛下更是掃滅了遼東三國,打的突厥式微,吐蕃三十萬大軍一朝覆滅,如今國中內亂不休,生靈塗炭……陛下可為雄主明君……”
李治幽幽的道:“雄主明君未必,多少人希望朕今日就暴死宮中……”
李勣拋卻了長久的謹慎,笑道:“修撰史書的人會把陛下描述成一個無能的帝王,一個昏君。”
“他們需要自己的利益得到保證,誰阻礙了他們去攫取利益,誰就是他們的敵人。而他們的敵人在史書中都是以醜惡的麵目出現,哪怕是帝王也不能幸免。”
皇帝擺擺手,那種不屑一顧讓李勣不禁笑了。
“是啊!一邊是國祚,一邊是那些人,陛下選擇了國祚,臣不勝歡喜,臣不勝惶然。臣歡喜是因大唐強盛能更為綿長,臣惶然是因從未有帝王這般施為,未來當如何?從未有先例……”
皇帝沉默片刻,“不能因為沒有先例就停滯不前,那不是雄主,而是膽怯!許多人說朕膽怯柔弱,朕從不辯駁。”
他更喜歡用事實來告訴那些人,你們錯了。
那一路倒下的累累屍骨證明了他的這番話。
李勣含笑道:“敬業昨日回家說陛下想讓他去諸衛任職,臣不勝歡喜,不過敬業的性子卻不堪重任。諸衛何等緊要,擔負著護衛陛下和長安的重任,敬業……”
他哪日抽抽了要去平康坊怎麼辦?
李治神色古怪,“巧了,先前賈平安來求見朕,談及此事說李敬業去了軍中就怕誤事,他這等性子最好是在某個粗礦些,少些規矩的地方,譬如說……”
“雍州長史。”
長史這個職務很古怪,你說不高,它是刺史的助手。你要說它高,這個職位沒有職權,就是輔佐刺史。
李勣退下去,他的繼承人自然不能在刑部混個郎中,丟人!而雍州長史這個職務幾乎就是為李敬業量身打造。
沒實職,但尊崇。
“長安多不法,朕準備讓李敬業管著長安治安。”
李勣起身,“臣多謝陛下。”
李治看著他,“歸家好生休養,朕還得不時召喚。”
退休回家了,帝王還不時召見,這便是榮寵不衰和倚重的姿態。
李勣當得起這等姿態。
李勣回到值房,親手收拾東西。
“相公這是何意?”
“老夫致仕了。”
……
李勣致仕了。
皇帝並沒有玩什麼挽留的戲碼,但卻賞賜了不少東西。
“阿翁,你致仕了?”
李敬業後知後覺,“為何不和我商議一番?我去幫你收拾東西。”
李勣說道:“做事要有始有終,最後自己收拾,也是回顧這一生的機會。老夫這一生……”
李敬業坐在他的對麵,單手托腮。
“後來老夫伏擊了敵軍……”
李敬業仔細聽著。
不知何時天色昏暗。
“阿郎,用飯了。”
“啊!用飯了?”
李勣捂額,“看老夫說的……對了,陛下讓你去雍州做長史,管長安治安,如此長安萬年兩地的那些縣尉和不良人都歸你管著。”
“雍州長史?”
李敬業怒了,“阿翁你為何不拒絕?”
李勣不解,“為何要拒絕?”
李敬業說道:“整日坐在值房裡我寧可回家。”
李勣笑了笑,“長史又沒人管你……”
長史類似於秘書長,未來的英國公去做長史,雍州刺史看到李敬業的身板,估摸著馬上就會選擇睜隻眼閉隻眼。
你隻管自行其是吧,彆問老夫,出了事自己兜著……不對,為你兜著的人多了去,隻是一個趙國公就足以震懾長安權貴。
“那就好。”
李敬業轉身就走。
“你去何處?”
“我去平康坊慶賀一番。”
……
李勣致仕是個大事件。
李勣一去,朝中剩下的兩個宰相很尷尬。雖然劉仁軌覺著這樣更好發揮自己的才乾,但外界已經有人在說他是權臣。
為何沒人說竇德玄是權臣?
因為老竇很忙,戶部的事兒一堆,他沒工夫去做權臣。
於是每日議事就出現了一個奇葩的場景。
“皇後,竇相說戶部有事,要晚些來。”
於是朝堂之上隻剩下了皇後和劉仁軌,外加一群內侍和侍衛。
很尷尬啊!
夢想獨攬大權的劉仁軌隻是支撐了兩日,就上奏疏說累慘了,請增加宰相人數。
皇帝沉默著,皇後也沉默著。
就在這沉默中,李敬業走馬上任。
“李敬業執掌長安治安之事。”
這個消息當即放了出去。
“李敬業算個逑?”
“放你娘的屁!那是拎著陌刀縱橫無敵的猛將,你特娘的還敢說他算個逑?”
呯!
酒肆的們被踹開,身材魁梧的李敬業站在外麵,“誰說耶耶算個逑?”
李敬業就任當日就帶著人橫掃了平康坊,抓獲百餘人犯,全是證據確鑿,連盯著他的禦史都說李長史明察秋毫,陛下知人善任。
皇帝坐在宮中聽到這些吹捧莞爾一笑。
“他便是平康坊中的常客,裡麵有什麼不法之事瞞不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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