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蠢,以前也是說話有分寸,行事有分寸,隻是經曆了生死大劫,目睹父親死在自己的眼前後,他的性子就有些扭曲了。開始他還想改,後來發現有話就說竟然深得帝王的喜歡,就懶得改了。
至今這個毛病已然根深蒂固,他也沒法扭轉,索性就隨性而為。
“去吧。”
李治覺得讓許敬宗折騰一下也好,等他走後,就笑道:“一千五百貫,隨便他折騰,到時候還不了,就讓他變賣家產……許敬宗的家產足夠抵償吧?”
王忠良說道:“許使君多年為官,家產差不多有兩三萬貫。”
李治含笑道:“如此就隨便他折騰。”
他在看奏疏,不知過了多久,竟然就怒火上湧。
“看看,竟然說先帝駕崩,大唐應當與吐蕃再和睦些,還獻策送些好東西去吐蕃,讓吐蕃讚普放鬆戒備,如此可得太平。”
李治一拍案幾,冷笑道:“此人說吐蕃讚普對大唐多有覬覦,當年先帝讓公主下嫁給他,送了許多東西,這才換來了太平。
此等人愚不可及!他不知曉大唐不可求和的道理。一旦求和就是自露破綻,讓人以為大唐軟弱。若是吐蕃要來,那便來,大唐諸多百戰勇士,早已非昔日窘境,朕就盼著吐蕃來!”
他的眉間多了英氣,王忠良不禁讚道:“陛下英氣勃發,那讚普哪是陛下的對手。”
“莫要小看了他。”李治眯眼抬頭,“此人算是個梟雄,大唐當年若是不能快速擊敗了突厥,吐蕃就會傾國來攻,和突厥一起滅了大唐。所以什麼是和親換來了太平,這是蠢話!你看看史書,真正的太平,從來都隻能是用刀槍殺出來的,用敵人的屍骸堆積出來的,舍此都是夢囈!”
“陛下,長孫相公來了。”
有內侍在門口稟告,李治頷首,然後臉上露出了那等和煦的微笑,近乎於赧然。
長孫無忌進來,行禮後說道:“陛下看著疲憊了些,要多歇息才是。”
“讓舅舅擔心了。”李治赧然道:“朕剛登基,每日召喚了刺史來問話,自家還得多看看奏疏,如此才能知曉大唐之事。”
新帝勤政,這是個好苗頭。
“陛下勤政,老臣不勝歡喜,隻是還要多注意身子才好!”
兩人寒暄了一番後,長孫無忌說道:“老臣聽聞那許敬宗在華州多有荒誕之事,近日他竟然讓華州百姓都去做竹編,此等事聞所未聞。老臣在想,若是做出了竹器賣不了會如何?那些百姓怕是會怒不可遏。華州離長安太近了,百姓鼓噪,天下就會震動呀!”
華州就是長安的門戶,若是百姓造反,長安城也得一夕三驚。
不過長孫無忌的消息也太靈通了些,李治還不知道的事兒,他這裡就已經了如指掌了。
李治笑道:“那許敬宗雖然不算是聰明,不過做事卻很踏實,深得低頭做事的道理,舅舅可安心。”
長孫無忌笑了笑,“如此老臣倒是放心了些。”
兩人隨後就說了些近期的朝政,氣氛漸漸溫和。
“陛下。”
外麵來了人,王忠良過去問了,然後帶了那人進來。
“何事?”李治笑的很是放鬆。
來人說道:“陛下,那……那許使君竟然把自家給典當了。”
李治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漸漸僵硬,“你說什麼?什麼把自家給典當了?”
長孫無忌退後一步,微微眯眼,看著很是和氣。
“陛下,許使君剛從宮中出去,就找了質庫的人去了家中,說是當……當了兩萬貫,除去家裡的人口之外,都是質庫的了,據聞連家中娘子最喜歡的一條狗都給典當了。若是到期無法贖回,一家子都沒了居所……”
李治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紅暈,那是怒火。
長孫無忌說道:“許敬宗也算是老臣子,多年的恩寵,這怎地把家產都典當了。這人怕不是失心瘋了吧?”
所謂賣啥都彆賣自己的窩,一旦賣了,彆人也就覺著你家敗了。
李治猛地想起了許敬宗找自己借錢的事兒,不禁愕然。
那個老許,不會是想拿這筆錢去收購竹器吧?
“去問問。”李治生怕出錯,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陛下,此人怕是無法在華州為官了,老臣以為,不如讓他去鄂州吧。”長孫無忌盯著李治,神色慈祥。
鄂州離長安超遠,許敬宗一旦去了,再想回來就難了。少了這條忠犬,長孫無忌覺得外甥定然能一心向學,一心走正道,慢慢的在自己的輔佐之下成材。
李治溫聲說道:“舅舅,許敬宗此舉怕是有些用意。”
長孫無忌目光微動,“哦,他若是有彆的用意,老臣倒是要對他刮目相看了。不過此人言行荒誕,多有放肆,老臣就擔心他丟了朝中的體麵。”
老許的黑材料太多了,奇葩的事兒也不少,若非是忠犬屬性,早就彆拿下了。
沒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來了。
“陛下,那許使君典當了家產,說是要把這錢弄到華州去,去收購百姓的竹器。好些人都說他瘋了。”
長孫無忌的臉猛地一熱,覺得自己竟然看錯了許敬宗,有些難堪。
外甥好像並未察覺到自己的異常,還好還好……舅舅的威嚴還能維係下去。
“舅舅的臉……為何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