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老許確實厲害,但玩民生……
這就和黃鼠狼關心雞鴨的生活一般的可笑。
許敬宗欲言又止,卡殼了。
長孫無忌嘴角噙笑,覺得這個場景太有喜感了,前幾日的鬱鬱心情都好轉了許多。
李治想著心腹也不易,就說道:“此事回頭再說。”
褚遂良給了許敬宗一個眼神,示意他彆嘚瑟。
來自於老對頭的挑釁讓許敬宗怒不可遏,“郎君,此事小賈知道。”
“誰?”李治一怔。
“武陽男,賈平安。”
李治點頭,“讓他來。”
晚些,君臣到了政事堂。
李治看看四周,關切的道:“政事堂乃是宰相議事的地方,卻看著簡陋,回頭修一修吧。”
長孫無忌笑道:“陛下,如今朝中不易,有錢還是化在民生上為好,至於我等,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足矣。”
這隻是客套。
長孫無忌拿著那幾張紙,有些好奇的道:“就憑著這個……老夫知曉物價關係民生,可如何得知整個大唐的變故?”
“這個……”許敬宗顧左右而言他,“這裡頗為奢華,陛下,這木料……竟然是檀木?太奢侈了。”
嗬嗬!
眾人都是一笑,覺得老許這次要顏麵掃地了。
李治當然知道這是檀木,政事堂的建造單子當年他見過,靡費不小,但他今日依舊要說太簡陋了。
“咦!”褚遂良突然捂著肚子,起身道:“陛下,老臣暫且退避。”
這是要去茅房。
褚遂良出去,正好遇到賈平安進來。他站在陰暗處,微微眯眼,嘴角翹起……
隨後他揉揉肚子,竟然不去茅房,而是跟著進了政事堂。
李治看著在場的宰相們,目光在李勣的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陛下,賈平安來了。”
賈平安灰頭土臉的來了,李治心中一樂,旋即想到了許敬宗的話,就沉聲道:“朕問你,每日查詢長安物價,竟然能查到大唐各處的變動?朕早些年也不時出宮,見過那些商人,見過那些販子,但凡敷衍撒謊,朕……嚴懲不貸!”
這個少年害的李治窮的叮當響,此刻見到他,那當真是新仇舊恨一起來。
若是不能回答,或是敷衍了事,胡攪蠻纏……
李治心中獰笑了一瞬。
“變動?”賈平安看了老許一眼。
老許一臉無奈。
不是他不給力,而是被抓了現場。
賈平安明白了,他想了想,“陛下,大唐的中心就是長安,這一點毋庸置疑吧。”
李治點頭。
京城就是中心,就是核心,哪朝哪代都這個尿性。
“商人溝通有無,哪裡有錢掙就往哪去,他們的目光比官吏更敏銳,他們比官吏更能吃苦。”
前世的有些商人,在起家時的刻苦,真的讓人難以想象。
“那又如何?”於誌寧沉聲道:“說重點。”
賈平安看了這位牆頭草宰相一眼,“整個大唐最好掙錢的地方就是長安城,天下的商人無不以到長安城經商為榮。可天下的貨物都雲集長安城,要想掙錢,你得有優勢。要麼價錢便宜,要麼貨物好……”
“這些貨物來自於大唐各處,譬如說夏州的牛羊,雅州的香獐,嶺南的木雕,杭州的絲綢……”
賈平安拿起一張紙,指著上麵的一處說道:“陛下請看這裡。”
李治看了一眼,“這是雅州香獐在長安城的價錢,你想說什麼?難道這香獐竟然能看出雅州的動靜?”
賈平安微微昂首,李治恍惚回到了當年麵對先生時的歲月。
“陛下,雅州的香獐……請看這裡,在十月初時,雅州香獐的價錢是十九貫零三百文左右。可在十月中旬,疊州香獐的價錢驟然升了……二十三貫六百文……”
香獐這東西就是取香囊用的,有人要香囊,有人喜歡**,雅州常年供應這個東西,所以價格比較成熟。
李治咦了一聲,“確實是。”
賈平安看了褚遂良一眼,先前他衝著老許冷笑被賈平安看到了,老許是賈平安罩著的,自然要找回場子。
“褚公可知曉這裡麵的奧妙嗎?”
褚遂良……
老夫……什麼都不知道,老夫隻知道抱著國舅的大腿。
至於物價,宰相家哪裡會差錢,而且香獐這東西褚遂良壓根就不關注,哪裡知道裡麵的什麼奧妙?
他打個哈哈,“這裡麵難道還有何奧妙,你且說來。”
罷了,哥就打你的臉試試。
武陽男初出茅廬,總得有個人來祭旗!
賈平安說道:“雅州靠近疊州,而疊州與吐蕃人廝殺的時候……正是九月上旬。商人最為敏銳,得知疊州有吐蕃人侵襲,立時就把所有的生意停了,唯有膽大的才會帶著香獐上路。於是香獐缺貨,自然會漲價,這便是市場規矩,為相者不可不查!”
李勣輕聲道:“此事有趣,若是當初發現雅州香獐意外漲價的消息,隨後詢問商人,就能得到疊州有吐蕃人入境的消息,如此……”
他看向了賈平安,目光炯炯。
這個少年……
他竟然會這等學問!
賈平安矜持的頷首道:“草原上的牧民逐草而居,商人逐利而行,任何人都無法阻攔商人的腳步,隻要關注他們,關注他們貨物的價錢和貨物,再精心分析,當地的情況就無所遁形。”
多年後,一個國家的密諜部門僅僅憑著一張照片,就分析出了產油的地點,這便是分析。
而更多的分析在各種輔助條件完善後,更是如虎添翼,所以出了許多規矩,比如說軍隊不許拍照片上傳。
這是一門學問。
褚遂良脫口而出道:“以何為證?”
“過了半月,疊州穩固,吐蕃被擊潰的消息傳遍了各方,雅州商人再度前來長安,於是……看這裡!”
賈平安指著那張紙說道:“半月後,雅州香獐的價錢應聲而落,甚至還低了些,為何?”
他看著褚遂良。
褚遂良皺眉,“豎子無禮!”
許敬宗憋屈了許久,這時候忍不住了,“賈平安是武陽男!”
怎麼聽著就像是……舞男呢?
賈平安終於尋找了自己對這封爵不舒服的原因,原來是自己的思想不純潔。
褚遂良嘴唇蠕動,最終卻無話可說。
武陽男是爵位的開端,可有了這個開端,就代表著賈平安能和他麵對麵說話,無需低頭,無需躲閃。
這便是封爵的最大好處。
李治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他在那張紙上看著,越看越有趣。
“這降價了半個月,隨即價錢就恢複了正常,這是為何?”
大唐商人地位低,連累商業的地位也不高,所以一群君臣看著這些數據滿頭霧水。
可賈平安卻一目了然,“陛下,先前斷貨導致漲價,而後貨物大批送到,可買的人卻不會一下就買走。香獐不好飼養,所以商人隻能降價賣掉……這便是降價,隨後貨物供銷平衡,於是價錢自然就平穩了。”
李治訝然,“原來是這樣。”
他再看了一遍數據,“果然是如此,這些漲價降價……貨多貨少,精心琢磨,竟然能看出一地的好壞,果然不凡。”
許敬宗笑道:“陛下,賈平安當年曾隨異人學過學問,一身本領不亞於臣啊!可惜卻被某些道貌岸然,欺世盜名之輩壓在了下麵……可惜!可歎!可恨呐!”
這是向褚遂良開戰了。
這號角吹的讓李治頭痛。
可賈平安卻覺得不妥,“許公,不是說壓在下麵,而是……屈居於下。”
許敬宗愕然,“有區彆嗎?”
“當然有。”
壓在下麵太難聽!
賈平安看著褚遂良,平靜的道:“而且這還有一個大好處,褚公可發現了嗎?”
褚遂良此刻方寸已經有些亂了,他拿過那張紙仔細看著,半天不得要領。
“嗬嗬!”賈平安嗬嗬一笑,“這個大好處於國於民大有裨益,於陛下更是不可或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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