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一臉震驚的道;“許卿這是喝多了,來人。”
外麵進來幾個侍衛,李治怒道:“許敬宗醉酒上朝堂,拉走!”
許敬宗被拉走了,可叫罵聲卻回蕩在朝堂之中。
他說褚遂良權傾朝野,可誰都知道,他這話暗指長孫無忌。
晚些,消息終究還是傳了出去。
褚遂良隨即告罪在家。
但依舊有人絡繹不絕的去探訪他。
“……那些人去了褚家,出來時看著是飲了酒。”
邵鵬在稟告著。
李治微微一笑,“看來越是權臣,越是被那些人推崇。”
邵鵬脊背一寒。
李治淡淡的道:“百騎查了他數月,可有成果?”
邵鵬說道:“陛下,就是……褚遂良最近買了一個宅子,宅子的主人乃是中書譯語人。”
所謂中書譯語人,就是中書省的翻譯。中書省接收外藩的文書,就需要這些譯語人來翻譯。
李治的眸子亮了一下,淡淡的道:“朕知曉了。”
隨後他吩咐道:“讓人去褚家,請了褚遂良回朝。”
邵鵬早早來到了百騎,和唐旭議事。
“陛下被壓製的厲害,怕是想動手。”邵鵬有些興奮。
作為內侍,他天然就是帝黨,小圈子跋扈,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能一刀把國舅他們全剁吧剁吧了,弄成肉醬下飯。
唐旭麵色凝重,“那事倒是穩妥了,可若是他們不肯……”
若是長孫無忌等人力挺褚遂良怎麼辦?
邵鵬恨聲道:“一群賊子!當死無葬身之地。”
……
皇帝的動作誰都看不清,也不看到。
就在第二日,監察禦史韋思謙上來了。
“陛下,此事如此不妥……”
褚遂良在朝堂上滔滔不絕的說著,說到興奮處,嘴角竟然有白沫隱現。
最能讓人沉迷於其中的不是女色,而且權利。
權利在手,連皇帝都要低頭的快樂,你給個神仙我都不換。
李治赧然一笑,“此事當再斟酌。”
他就像是風浪中的小舟,說不清何時就會傾覆。
朝堂上君臣‘其樂融融’,有人欣慰的道:“這便是盛世景象呐!”
“陛下!”
有內侍進來,說道:“監察禦史韋思謙求見!”
李治愕然道:“可是有事?”
“說是有要事。”
李治點頭,“那便讓他來。”
晚些,一個神色沉穩的中年官員走了進來。
他向看了群臣一眼,目光冷冰冰的,然後行禮,說道:“陛下,臣彈劾中書令褚遂良……”
褚遂良正在興頭上,聞言大怒。
李治不滿的道:“褚卿行事穩重,為人公正,所謂的彈劾,從何而來?若是不妥,朕必重懲!”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此人,記得此人乃是科舉出身,考中了進士,一路升官上來,這是極為紮實的履曆,在此刻罕見。
可他今日這是瘋了嗎,竟然敢彈劾褚遂良。
韋思謙昂首道:“陛下,褚遂良低價購買了下屬的宅子!”
臥槽!
王忠良這幾日沒精打采的,此刻聽到這話,不禁愕然。
李治也是如此,他驚訝的道:“竟然如此嗎?”
然後他又強笑了一下,“此事怕是有些誤會了。”
韋思謙強硬的道:“陛下,臣乃監察禦史,此事若是不妥,臣請罪。”
你查不查,不查我就辭官。
這便是鋼鐵直男,不,鋼鐵禦史的風範。
長孫無忌覺得此人是尋死,可等他回頭看了一眼褚遂良時,發現這個小老弟竟然麵色呆滯。
“褚卿。”李治莞爾道:“朕深知褚卿的為人,此事怕是誤會吧?”
這是讓褚遂良出來自辯。
褚遂良起身道:“陛下,臣……確實是買了下屬之地,可價錢乃是雙方商議而定,並非逼迫。”
他說的地,而韋思謙說的是宅子。地和地加宅子的價錢差彆可就大了去。
“荒謬!”韋思謙說道:“褚相乃是中書令,那譯語人在中書省乃是小吏,中書令向下屬小吏購買土地……觸犯了所臨罪,按律,諸監臨之官,受所監臨財物者,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兩千裡。臣懇請查清此案貨值,按律懲治。”
監臨,就是上官,被監臨,就是下屬。
換句話說,這就是上官收受下屬賄賂。按照案值的多少,有相應的處罰。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陛下,清者自清……”
扯淡!
長孫無忌在這一眼中看到了心虛。
這個蠢貨,竟然犯下了這等錯誤。
什麼清者自清,這是朝堂!
果然,韋思謙大怒,“此乃朝堂,除去陛下之外,何來的清者自清?”
除去皇帝的錯誤不能往死裡追究,其他人哪來的這個資格?
韋思謙言辭間咄咄逼人,李治猶豫了一下,“此事……”
看著優柔寡斷的皇帝,長孫無忌歎息一聲,說道:“陛下,可讓大理寺查案。”
宰相犯事兒,自然不能讓什麼不良人去查探,大理寺就是乾這活兒的。
李治歎息一聲,看向韋思謙的目光中多了不滿,“如此也好。”
晚些眾人出去。
韋思謙腳步平穩堅定,身後的宰相們默然。
他始終記得自己當初剛做了監察禦史時的話:“禦史走出長安,如果不能動搖一方,震懾州縣,就是失職。
如今他在朝中,那自然要動搖朝堂,令奸賊喪膽。
“韋思謙!”
身後傳來了褚遂良的聲音。
韋思謙回頭,目光炯炯的看著走來的褚遂良。
褚遂良淡淡的道:“你為誰指使?”
韋思謙指著自己的胸口,“某為良心指使。”
褚遂良笑了笑,“做事要謹慎。”
這是一個極其隱晦的威脅。
曆史上的三年後,褚遂良一回到長安就展開了瘋狂報複,彈劾他的韋思謙馬上就被趕出了長安城,去下麵擔任縣令。若非是有人護著,韋思謙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韋思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認真的道:“有人活了百餘歲,人皆稱賀,可這百餘歲他日日平庸,隻知為自己牟利,此等人活著等於無。某今年四十,若是此刻死去,當誇耀青史!”
你褚遂良大把年紀了,可一生碌碌,隻知道為了自己打算,就算是活到一百歲也是米蟲。
而我韋思謙今年四十,為國而死,死得其所!
韋思謙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他腳步堅定,昂首挺胸。
褚遂良竟然有一瞬失神,然後低罵道:“賤人!”
他回身,長孫無忌緩緩上前,眉間多了不滿,“可有此事?”
褚遂良乾笑道:“輔機,老夫……”
“蠢!愚不可及!”
長孫無忌低聲罵道:“你家中可是差錢?若是差,隻管去尋老夫,買地差多少,老夫幫你貼補?為何要低價購買?更蠢的是你竟然買了下屬小吏的土地,這是授人以柄。”
他氣得想動手,“老夫半生未曾見過這等蠢事,你!”
褚遂良漲紅著臉道:“輔機,老夫也隻是一時糊塗。”
“你這不是糊塗,而是得意洋洋,進而肆無忌憚!”
長孫無忌嗬斥了他許久,隨後長散去。
回到自己的地方,長孫無忌仔細想著此事。
“相公。”
幕僚鄭遠東來了。
“何事?”長孫無忌揉揉眉心。
鄭遠東微笑道:“家中先前有人來,說是先前家裡的馬車擦碰到了路人,那路人訛錢,說是去告官……後來家裡壓了下去。”
“知道了。”長孫無忌知曉所謂的擦碰定然是撞人了。而訛錢,多半是受害人哭訴,而家裡人不肯給錢……
而壓下去,也就是利用長孫家的權勢向官吏施壓。
想他長孫無忌這般威勢,誰敢置喙?
特彆是年初洛陽有人告長孫無忌謀逆,皇帝毫不猶豫的令洛陽官員斬殺了此人後,長孫無忌的威勢簡直就是烈日,不可阻擋。
長孫無忌的眼中並無半點溫度,至於百姓,在他的眼中隻是一個個工具,種地的,做工的……
等鄭遠東走後,長孫無忌問道:“大理寺少卿張睿冊……記得是咱們的人吧?”
“是。”
長孫無忌的嘴角微微翹起,“告訴張睿冊,壓下此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