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拍拍手,“把咱們的東西拿進來。”
學生們湧進來,把帶來的酒菜鋪開。
這是從長安食堂弄來的酒菜,那味道……
有人咽口水,有人問道:“這是炒菜吧,哪來的?”
“賈平安就是長安食堂的主人之一。”
“對,還有高陽公主。”
“傳聞公主為他一擲千金。”
“小白臉!”
吃軟飯啊!
賈平安覺得吃軟飯真心不錯。
那邊開席,這邊席地而坐。
賈平安指著外麵的風景,隨口說著曲江池的來曆,很是愜意。
孫遲近前,舉杯道:“多謝當初武陽伯的看重。”
這話……
這是在自抬身價,暗示賈平安當初看重自己,想教授自己新學。
然後又是撇清。
可某不願意,依舊在學儒學。
如此他們父子將會在儒林中名聲大噪。
這等爭取流量的手段不錯,隻是有些小人。
李元嬰斜睨著他,“當初我等都是報名而學,先生並不知情。你說……對了,有人說這些學生大多是人渣。”
噗!
邊上的楊淵噴出一口酒。
人渣藤果然一張嘴似利刃,戳的孫遲遍體是洞。
——你尋先生找什麼優越感?陛下安排的學生都是人渣,你難道也是人渣?
孫遲麵色漲紅,趕緊退了回去。
乾得漂亮!
尉遲循毓覺得大快人心,但有些不滿,“那我等便是人渣?”
李元嬰歎道:“我等由人渣變成人才,這才能顯出先生的厲害和新學的厲害啊!”
讚!
楊淵舉杯,“殿下所言甚是。”
李元嬰見賈平安隻是看著外麵的風景,神色從容,就問道:“先生以為如此不好?”
“甚好。”賈平安對李元嬰的反應很滿意。
“那先生為何不喜?”
“隻因勝之不足喜。”賈平安舉杯飲酒。
擦!
先生竟然這般自信?
學生們舉杯暢飲。
那邊聽到了這話,有人起身怒目而視。
張煒微笑道:“坐下。”
先前這邊多番挑釁,賈平安回擊一下也是正常。
“武陽伯!”
外麵有一群少女路過,其中一個少女帶著綠色的裙帶。
賈平安起身,那少女捂嘴,“武陽伯,是奴!”
你是誰?
當然不能這麼問,否則就是打臉。
可這個少女是誰?
難道是我以前勾搭過的妹紙?
賈平安笑嗬嗬的道:“小娘子安好。”
少女見他‘記得自己’,興奮的臉都紅了。
“二娘子,你如何認識的武陽伯?”
少女得意的道:“上次也是在曲江池,武陽伯用我作詩一首呢!”
“哪一首?”
賈平安已經想起來了。
上次在曲江池時,上官儀帶著名妓出遊,聲勢浩大。
當時上官儀用文壇盟主的姿態親切的教導了他,隨後作詩一首,以示‘碾壓’。
但賈平安一首詩反過來碾壓了他,讓上官儀鬱悶非常。
那少女曼聲說來,“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她擺弄了一下自己的綠色裙帶,得意的笑了起來。
少女懷春,看著便是詩情畫意。
“下麵呢?他下麵作了什麼?”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好詩!”
“二娘子,你竟然能讓武陽伯作了這等名篇,那還不去感謝一番?”
少女們羨慕不已,都慫恿她進去敬酒。
少女猶豫了一下,然後被推著進了水榭。
她的臉緋紅,看了賈平安一眼,趕緊垂眸。
一群沒眼力見的!李元嬰乾咳一聲,“趕緊給酒啊!”
有學生給了酒杯,少女斟酒,然後舉杯,“多謝武陽伯。”
賈平安笑道:“小娘子天真可愛,還得多謝你引出了這首詩。”
少女一飲而儘,然後福身,“還是詩好。”
她急匆匆的出去,外麵一陣嘀咕,接著就傳來尖叫聲。
“武陽伯說你比詩好,二娘子,你要出名了,回頭家裡來求親的會踩爛你家的門檻。”
賈平安的學生們與有榮焉,對麵的那群人卻有些尷尬。
“好好的一個辯駁,竟然成了他炫耀的地方,氣煞老夫了。”
“慧雲公何必如此?”有人勸道:“賈平安此人詩才無雙,連上官儀都敗在了他的手中,我等……我等……”
我等什麼?
我等不敵!
丟人!
那邊士氣大跌。
晚些,人請來了。
“張公,請的乃是去過新羅的船工,還有一個當年跟隨出使新羅的小吏,我等互相監督,並無溝通。”
張煒點頭,“如此甚好。”
他看了一眼賈平安,“有人說海上行船,若是遠方來了船隻,當先看到桅杆,可有此事?”
這等荒謬的事兒,怎麼可能?
眾人都含笑看著外麵的兩個男子。
船工看著乾瘦,肌膚黝黑,他拱手道:“在海上行船確是如此,先看到桅杆,慢慢又看到船身。”
呯!
有人的酒杯落地。
“你如何能看到?”張煒心中一震,急忙追問道。
船工說道:“某當年時常爬上桅杆去尋陸地,海上萬裡無雲時,能看出好遠……”
其實這是一個誤解。
肉眼並不能看到桅杆先出現,但因為海上有波浪,加之越靠近水麵,水汽就越大,影響視線。此刻的船小,這才造成了肉眼看去先看到桅杆的假象。
但賈平安就要用這個假象來碾壓了這群挑釁者。
張煒的身體一震,問了那個小吏,“可是如此?”
船工興許會愚昧,但小吏不會。
小吏說道:“確是如此。”
賈平安起身,“可吃好了?”
眾學生起身。
“吃好了。”
賈平安說道:“走,某帶你等去遊遊曲江池。”
他一人當先,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帶著學生們揚長而去。
外麵的人不禁讓開道路,有人問道:“武陽伯,難道大地是圓的?”
也唯有這個可能,才會出現先看到桅杆的事兒。
賈平安點頭,“有人說過,當你從此處乘船離去,沿著一個筆直固定的方向航行,你最終將會回到身後的陸地。”
水榭裡鴉雀無聲。
良久,一個男子拍打著案幾說道:“他竟然無視了我等?他竟然……”
張煒起身,拱手道:“老夫……敗了。”
有人罵道:“那就任由新學得意?”
張煒此刻五內俱焚,但神色依舊平靜,他看著那人,輕聲問道:“你可能辯駁了賈平安?”
那人:“……”
張煒的腳在顫抖,他深吸一口氣,“今日老夫自取其辱了,告辭。”
外麵傳來了歌聲。
“會稽愚婦輕買臣,餘亦辭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
今日有人要和賈平安辯論新學關於地理得學問,武媚得了消息,心中難免有些不安。
李治議事完畢,就來了這邊看看孩子。
李弘如今很是白嫩,咿咿呀呀的讓李治多了些歡樂。
“你在想什麼?”李治把繈褓遞給邊上的乳娘。
武媚本想隱瞞,但想想又沒必要,“今日平安去和那些人辯駁。”
“是關於什麼學問?”李治撫平了外袍上的皺褶。
他有些後悔了。
當初因為壓力大的緣故,報名學新學的極少,他挑選了一番,幾乎都是人渣。
可新學漸漸展露出了頭角,讓他後悔了那些人選。
武媚歎道:“地理。”
李治一怔,“地理的話,那些人周遊各處,比之新學強大許多。”
武媚頗為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什麼叫做強大了許多?
那個也叫做多?
“臣妾覺著……勝負未可知也!”
“倔強!”
皇帝和武媚溫情脈脈。
“昭儀!”
周山象進來了。
武媚脫口而出,“如何?”
李治輕笑著,心想你說什麼勝負未可知也,可卻讓周山象去打聽消息,可見心中沒底,焦躁不安。
周山象說道:“張煒說……今日老夫自取其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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