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恨不能把天下的世家門閥都拆散了,而這些世家門閥也恨不能把他變成傀儡,雙方的矛盾幾乎是不可協調。
這君臣和睦就是做給大夥兒看的。
一時間詩賦橫飛,眾人不時大聲叫好。
丹陽聽到了一首好詩,不禁讚道:“真是好詩。”
高陽抬頭,丹陽問道;“你在尋誰?”
高陽傲然道:“若是小賈開口,他們都會自慚形穢。”
丹陽:“……”
李治不時點評一番,眾老鬼們都頗為自得。
有人已經在喝酒了,喝得醺醺然,“誰的詩能壓過老夫?”
這人竟然有些‘老夫就問還有誰’的氣勢。
老東西,李治的神色微微冷了些,然後召喚了自己的心腹,“上官儀何在?”
武媚突然輕聲道:“武陽伯也來了,聽聞他有些詩才。”
才將走出來的上官儀麵色一滯。
上次在曲江池他擺出了老前輩的姿態,想給賈平安一個教訓,結果賈平安一首‘二月春風是’直接碾壓了他,至今想起依舊難受。
李治見他愣神,不禁就冷哼了一聲。
關隴的這些老家夥們在這裡作詩就是向他表態:我們從文了,你怎麼安排?
關隴門閥對於皇帝而言就是毒瘤,如今他們在新老交替中,以長孫無忌為首的新門閥正在接收著老一代人的資源。
可這些人……看看他們對長孫無忌的態度,看似親切,可眼神卻有些冷。
長孫無忌等人操縱朝政,若是讓這些老門閥卷入進來,李治覺得就是一場災難。
上官儀有詩才,而且地位恰好,正好在宰相下麵,不高不低。讓他出手分寸感會非常好。贏了那些老家夥也不會太難堪。
可上官儀卻遲疑了。
他深吸一口氣,想了想。
作詩不是吃喝拉撒,想來就來。許多在現場作的詩大多是預先準備好的,而不是什麼所謂的即興之作。
這裡沒有賈平安的座位,他和老許站在一起,低聲說著附近的風景。
上官儀的詩開始了。
前方有人喊道:“避開此地,繞路!”
幾個樵夫在前方出現,惶然拱手告饒。
他們背負著柴火,繞路的話就是坑人。
李治皺眉,“讓他們過。”
王忠良舉手,前方的軍士喝道:“陛下仁慈,你等趕緊過了。”
上官儀趁機退後。
李治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幾個樵夫順著下來,李治含笑道:“山中如何?”
那幾個樵夫慌忙止步,其中一個年紀大的說道:“山中有霧氣,雲多。”
眾人一陣誇讚,都覺得這才是遊玩的正確開啟方式。
李治笑道:“賞他們。”
有人過去,一人給了一串錢,幾個樵夫急忙謝恩。
等他們走後,有人問道:“上官少監的詩呢?”
是啊!
上官儀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嘀咕道:“以往聚會作詩,上官少監才思泉湧,無需催促,今日這怎地不說話了?”
上官儀心中暗自叫苦,李治瞥了他一眼,再不出去,不堪大用的標簽要飛來了。
上官儀深吸一口氣,剛想出去。
這個場合不該是阿弟出彩的好時候嗎?
武媚淡淡的道:“上官少監看來有些不適。陛下,臣妾聽聞武陽伯詩才了得,何不如讓他作詩一首?”
這是暗示:皇帝,上官儀作詩不如我阿弟,隻有被碾壓的份。這等關鍵時候不讓平安上還等什麼?
隨著李治漸漸把許多政事和她分享後,武媚的話語權也在漸漸增加。
朕也想,可賈平安隻是個百騎統領……
其實李治就是想用自己的心腹來完成逆襲。
但上官儀一看明顯信心不足。
李治微笑道:“賈卿。”
都叫卿了,平安你不作一首好詩,回頭小心皇帝給你穿小鞋。
武媚透過羃?看了賈平安一眼。
這是要讓我出風頭?
可這裡又沒有美人,出風頭給一群老鬼看有何用?
賈平安想敷衍,可看阿姐的意思,分明就是作不好回頭就會把周山象嫁給自己。
想到周山象的膘肥體壯,賈平安隻得打起精神來。
終南山的詩不少……
他得仔細想想。
一群關隴老鬼在看著他,神色各異。
“這便是那個掃把星?”
“對。”
“看著頗為年少。”
“可給輔機他們帶來了不少麻煩,褚遂良也曾灰頭土臉。”
長孫無忌就在邊上,褚遂良同樣如此。二人……
“看看他能作什麼詩,若是不好,咳咳!咱們帶來的子弟也該露個麵才好。”
十餘世家子弟被召喚了來,行禮後,李治出言撫慰。
接下來就該是考教。
“臣有了。”
眾人正在期待著考教,卻被賈平安打斷了。
高陽毫不猶豫的道:“定然是好詩,上官儀也不及。”
這是衝著上官儀抽呢!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上官儀不出來駁斥一番?
眾目睽睽之下,上官儀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仿佛沒聽到高陽的話。
上官儀都唾麵自乾了,這得多怕我?賈平安走出來,緩緩吟誦道:“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太乙便是終南山的彆稱。
開頭兩句氣勢磅礴,有人讚道:“不錯。”
“豈止是不錯?”高陽斜睨著那人。
“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
我剛從白雲中上山,前方霧氣一片,可進去後卻觸不到,也看不見。
畫麵感來了。
上官儀的嘴角抽搐著。
這特娘的就這兩句老夫就比不過。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終南山遼闊,以中峰為分野,能觀千裡江山變化,陰晴不同。
這兩句仿佛是一幅畫,把整個終南山和遠近的景致都包含了進去。
丹陽坐在高陽的身邊,訝然道:“這少年竟然這般豪邁嗎?”
他還是硬漢!高陽俏臉微紅,“是呀!”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賈平安拱手退了回去。
前麵豪邁大氣,後麵兩句細微作為收尾。
李治看了上官儀一眼,心中對他的不滿消散大半。
原來你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賈平安的對手,所以才選擇了退縮。
但怎麼有些忍辱負重的味道呢?
李治旋即拋掉了可憐的上官儀,目光溫潤的看著那些老鬼,心想你們想玩什麼武轉文,還假惺惺的作詩來表態。
可你們引以為傲的詩,如今卻被一個百騎統領給羞辱的沒臉見人。
他淡淡的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那群老鬼自然知曉自己得斤兩,此次出來時家中便集思廣益,幕僚們也紛紛出手,寫了不少詩,就準備今日出頭。
可誰曾想卻給那個年輕人一巴掌給打的老眼昏花,眼冒金星。
年輕人這般沒有道德,遲早會有報應。
一群老鬼實在是沒臉,那十多個子弟更是自慚形穢,壓根就沒敢來個學業彙報。
李治心中暗樂,對武媚低聲道:“你那阿弟果然詩才了得。”
阿弟了得的地方還很多,隻是你沒發現罷了。
武媚含笑道:“那也是陛下仁慈,這才有了他的施展餘地。”
這話暗捧了李治一下。
高陽那邊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卻裝作是淡定的模樣,“我早就知曉小賈定然能才壓那幫子老家夥。”
丹陽想到了薛萬徹那個莽夫,不禁歎息。
“高陽,這等少年搶手,你看那些老家夥,都在兩眼放光呢!說不得回頭還想和你的小賈聯姻。”
高陽傲然道:“小賈不尋世家女,他們想多了。”
李治起身,隨即開始繼續爬山。
高陽嘴裡說著小賈不稀罕世家女,心中卻有些忐忑,擔心賈平安娶一個凶悍的關隴世家女子,回身招手,“小賈,我腳下不便,來扶我一把。”
賈平安滿頭黑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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