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雙低聲道:“先前武陽伯說……說要生十幾個孩子,我不知可否。”
十幾個孩子?
武媚突然大笑了起來。
“這個促狹的,哈哈哈哈!”
什麼意思?
衛無雙不解。
邵鵬勸道:“昭儀,不可大笑。”
“不能笑,那還活著作甚?”武媚笑道:“此事他是哄你。一般的女子生兩三個、四五個的最多。十餘個孩子……那是他哄你。”
那個小賊!
衛無雙滿頭黑線。
“此事你隻管當笑話罷了。”武媚笑著。
衛無雙告退。
武媚看了三個內侍一眼,淡淡的道:“他們是怎麼回事?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
賈平安去了山下。
“老人家,你說今年可會有大雨?”
山腳的一個農夫家中,賈平安蹲著,一個老人蹲在對麵,身後的小孫兒趴在他的背上,不時抬頭偷窺賈平安一眼,然後尖叫一聲又躲起來。
老人臉上宛如溝壑的皺紋動了動,一雙眼睛眯著,“說不準呢!往年也下過,不過這地方下雨都說不準,最近這天色,老夫看不會。”
“那就好。”
賈平安心中微鬆,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時間。
比如說洪水是下一次來的時候發生的事兒。
他起身準備回去,見孩子好奇的看著自己,就笑著摸了一個油紙包出來,“給。”
老人推卻,“哪裡敢要?不敢不敢。”
賈平安把油紙包塞給孩子,摸摸他的頭頂,“有機會就去讀書。”
孩子拿著油紙包,呆呆的看著賈平安。
但眼睛裡卻多了神彩。
今日賈平安的一句話將會給他的心中種下一顆種子。
——有機會就去讀書。
他豔羨賈平安,如此就會以他為目標,這就是驅動力。
賈平安出了這戶人家,包東低聲道:“武陽伯,這等孩子沒地方讀書。”
“我知道。”賈平安淡淡的道:“總有辦法的。”
世家門閥對科舉不屑一顧,倚仗的便是自家的家學淵博,而大唐的教育體係不完善的架構更是讓這種不屑一顧變得理直氣壯。。
大唐最高學府招收的是權貴官員子弟,當然,你要說平民子弟也有人進了國子監,確實是有,但他們進的是算學這等類似於後世技校的地方。
如此下麵的人隻能種地,上麵的人倚仗著學習霸權,以及家中的關係,牢牢的把持著向上的通道。
這條通道隻留下了一條縫隙,偶爾有底層人能飄上來,隨後被拉攏同化……
這便是大唐版的階級固化。
而擊破這個階級固化的人就是武媚!
“科舉始於前隋,但開頭還是先帝……”
“科舉?”包東不解,“那不是哄人的嗎?”
“胡說!”賈平安笑罵道:“那不是哄人,而是下麵沒幾個讀書人。”
包東撓撓頭,“那弄了科舉作甚?”
“留著希望。”賈平安緩緩而行,“先帝時詩賦隻在上層流轉,帝王和重臣們詩賦相和,下麵的百姓看著這一幕敬若神明。學識也是在上層流轉,下麵的人想窺探,隻會撞的頭破血流。
而科舉就是一根管子,一頭連著下麵的百姓,一頭捅到了上層,下麵的百姓可鑽進這個管子裡,一路鑽到上麵去。”
武陽伯真的是太天真!
雷洪扯著撫須,“武陽伯,我有好友在吏部,他說科舉入仕的官員升職艱難,被那些權貴高官子弟看不起呢!”
這便是現狀。
“會好的。”
李治對科舉也是那個尿性,但好歹比先帝更重視了些。
直至武媚,科舉才正兒八經的進入了正軌。
科舉始於前隋,而真正的大興則是在武媚時期。
不管是糊名還是製科,或是大力提拔科舉入仕的官員,都和武媚息息相關。為了提高科舉舉子的地位,她甚至還弄出了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
還有武舉,也是在她期間被弄了出來。
由此科舉就成為了所有人的晉身之道。隨著科舉出仕官員的不斷增多,以及這個群體的不斷拔高,他們漸漸掌握了話語權。於是通過科舉出仕的被視為真本事,而通過門蔭為官的被視為無能之輩。
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打通上下階層流通的渠道,擊破世家門閥和權貴官員們一心想固化階級的美夢!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我們永遠是高官權貴,下麵的泥腿子子子孫孫永遠都在地裡為我們乾活。
這便是階級固化。
“定然會好的!”賈平安很堅定的道。
他想到的是後世的描述。
那盛世……麻衣如雪,滿於九衢,這是介紹赴京趕考的考生之多的盛況。
大唐盛世便由此發端。
賈平安抬頭,眼中全是憧憬。
屆時我必將站在某一處,看著那些考生進入考場。
“武陽伯。”
一個百騎來稟告,“武陽伯,發現一夥人在山中。”
“可有兵器?”
“有!”
賈平安吩咐道:“叫上兄弟們,圍剿。”
此次發現了三波人,一波是柳奭和蕭淑妃謀劃汙蔑武媚的那夥人,另一波是李恪的人,第三波卻不知。
百騎隨即動了。
“陛下,百騎發現賊蹤,武陽伯帶著人去圍殺。”
“知道了。”
李治放下文書,眼中有冷色閃過,“朕自繼位以來,夙夜難眠,隻為大唐興衰。這等賊人隻為一家之私,告訴武陽伯,儘數殺了!”
王忠良低聲道:“陛下,活口呢!”
難道不要追查背後是誰?
活口?
“能有誰?帝王要動手從不是某個人,更非某個家族。帝王動手……血流漂杵!”李治漠然道:“此時不是時機。”
帝王的敵人從不是一家一姓,而是一個龐大的勢力!
此刻絞殺一家一姓有何用?
隻會讓對方借此抱團來對抗帝王。
李治拿起文書,仿佛是在和誰說話,“朕在等著那一日!”
……
山脈延綿,時而秀美,時而險峻。
百騎一隊隊的沿著山道在搜索。
“先前他們就在前方。”
一個百騎指著左前方的山脊說道:“有十餘人,看到我等後就遁逃了。”
賈平安看看周圍……
“此處道路險峻,右側更是有小河,易於藏匿蹤跡。分開!”
百騎分開,往左右包抄,目標就是這一片地形複雜的地帶。
一個百騎急匆匆的追來,“武陽伯,陛下有令,全數殺了。”
賈平安點頭。
這個命令含義頗深,代表著李治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世家門閥翻臉的心態。
程達帶著一隊人走了另一處,明靜作為監督的內侍跟在賈平安身側,見他眯眼看著一處山溪,就問道:“可是懷疑他們藏身此處?”
賈平安搖頭,“此地寬闊,地形複雜,十餘人想把蹤跡隱藏了,在旁人看來簡單,可這是百騎!我調教了許久,今日便讓那些地老鼠來看看什麼叫做碾壓!”
“發現足跡!”
前方有人在喊。
“盾牌!”
盾牌在賈平安的前方做好了防護的準備。
“武陽伯,前方發現足跡,右側有草被踩踏,隨後被扶了起來。”
賈平安看了一眼右側。
右側兩個小山峰之間有空隙,往上是個山坡,麵積很大。
山坡上樹木不少,十餘雙眼睛此刻都在盯著下麵的百騎。
“那是賈平安,他身邊的應當就是皇帝派來的內侍。”
為首的紅臉男子冷笑道:“他帶著二十餘人就想絞殺了咱們?癡人說夢!”
“看,他的周圍竟然有三麵盾牌,膽小怕事如此,讓人嗤笑。”
紅臉男子看到百騎展開搜索,就吩咐道:“前方的兄弟該開始了。”
話音未落,左前方有百騎興奮的喊道:“發現賊蹤!”
“那個兄弟回不來了……”
這是誘餌,負責引開百騎,隨後這些人就可順勢轉移,到時候在想尋到他們就難了。
誘餌就該有犧牲的心理準備。
紅臉男子見下麵的百騎開始出擊,就笑道:“咱們在山中有十日了,百騎和千牛衛,還有那些軍士輪番巡視,依舊拿咱們無可奈何。今日若非有人咳嗽,也不至於……”
“準備……”
眾人準備下山轉移。
就在此刻,賈平安轉身看了這邊一眼。
這一眼,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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