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三人喝茶喝到嘴角長泡的境界,賈平安不禁暗自佩服。
咱為啥就沒這個本事呢?
“武陽侯。”
陳進法進來,“說是算學的助教求見。”
他不禁讚道:“武陽侯竟然還能和那等大儒交好,讓下官欽佩之至。”
你才和大儒交好,你一家子都和大儒交好。
這年頭哪有什麼大儒?
真正的大儒,按照儒學的標準,就得是十全十美的人,得是君子,是聖人。
可世間哪來的君子聖人?
但凡人要吃喝拉撒,就不可能存在完美無缺。
可被人這麼吹捧一番,他自家也覺得自己是君子聖人,於是那張臉就越發的古板了,動輒嗬斥,動輒一堆君子言論……
最後自己心中扭曲,對外還口口聲聲的君子聖人。
韓瑋來了。
“武陽侯!”
見他氣炸的模樣,賈平安說道:“陳進法,煮茶,彆放作料。”
“是!”
陳進法心中歡喜,但卻有些好奇。
為啥不放作料呢?
沒有油鹽的茶水……它不香啊!
“淡定!”
賈平安坐下。
韓瑋麵色漲紅,“武陽侯,國子監克扣了算學的錢糧!”
“誰乾的?”
賈平安覺得肖博不能吧?
“新任祭酒莫幀。”
“慢慢說。”
韓瑋說了最近算學的事兒,一句話:算學如今就是沒娘的娃,苦啊!
“……每日吃的差不說,分量還不夠,咱們倒是好說,自家能貼補,可那些學生多是普通人家出身,他們隻能吃著那些下等飯菜……”
莫幀……
賈平安起身,“等著。”
他去尋了崔建。
“小賈?”
催胸笑吟吟的過來,出手……
我避無可避!
被握住雙手的賈平安問道:“崔兄可知曉國子監新任祭酒莫幀?”
崔建不愧是管官帽子的,隻是想了一下,“那邱幀有些刻薄,自家儒學造詣深厚,外麵稱為大儒。”
這儒家還挺有趣,內部還分個三六九等。
大中小,三儒。
“了解!”
賈平安回到了兵部。
茶水已經煮好了,那味道……彆提了。
沒有炒茶的時代,單純煮出來的茶水味道很怪。
“那邱幀什麼意思?”
賈平安平靜的問道。
“昨日咱們去尋了他質問,可邱幀卻說國子監今年的錢糧少了許多,還說……”
韓瑋麵露尷尬之色。
“還說是我斷了他們的錢糧?”賈平安不屑的道:“那群人喜歡占便宜,連特娘的招妓都能想方設法的走公家的賬。”
韓瑋一怔,“可……”
“想不想學格物?”
賈平安突然問道。
韓瑋點頭,“格物中的那些學識讓人耳目一新,發前人之未發,算學中人人想學,可武陽侯不在……”
大佬,偶爾去上幾節課吧。
“我就不去了。”
賈平安起身道:“此事回去彆管,告訴他們,淡定。”
“可莫幀那邊不依不饒啊!”
“隻管回去!”
娘的,莫幀,魔怔。
賈平安看著他出去,眼中多了厲色。
韓瑋回到算學說了賈平安的話,頓時一片哀嚎。
“咱們這便是沒爹娘的娃了!”
“國子監不管,武陽侯也不管……”
“這書還怎麼讀?”
“武陽侯竟然也怯了?”一個學生悲憤的道:“虧我還以為武陽侯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可他卻怯了。”
有人勸道:“算學畢竟是國子監管轄,武陽侯在兵部,他的手無法伸過來,否則祭酒就能彈劾他。”
陳寶去尋了莫幀。
“祭酒,算學的錢糧往年都發那麼多,今年少了許多……這不妥吧?”
莫幀跪坐在案幾後,案幾上擺放著五經正義,聖人之言在閃閃發光。
他抬頭,白皙的臉上多了譏誚之色,“你在為誰說話?”
陳寶羞惱的道:“下官自然為國子監說話!”
“國子監教授什麼?”
莫幀冷笑道:“國子監教授的功課中可有新學?肖博在時和稀泥,睜隻眼閉隻眼,把新學弄進了算學中。後來賈平安更是變本加厲,竟然把所謂的格物也弄了進來。”
他一拍案幾,譏誚的道:“作為司業,你這是失職!”
陳寶拱手告退。
陳寶出去,值房裡的小吏鬆了一口氣,“祭酒,那賈平安可是和皇後姐弟相稱。”
“他在宮中蠱惑減少對太子儒學的功課,賤人!”
莫幀冷冷的道:“老夫在國子監一日,算學就彆想出頭!”
陳寶通過彆人把話帶到了賈平安那裡。
“多謝。”
賈平安沒有絲毫憤怒之色。
晚些,他去尋了程知節。
“盧公,新學能用的大多在算學裡。”
程知節沒好氣的道:“可你上次卻婉拒了那些老將把子孫送進算學……”
“那時候樹大招風啊!”
賈平安一臉苦笑,“若是那時候點頭,定然有人會說我用新學來討好那些老將,你說我冤不冤?”
“哎!”程知節歎道:“老夫說自己謹慎,可與你相比卻差遠了。這是好事,老夫回頭令人悄然去傳話。”
晚些,長安城中有老將讚道:“好一個義薄雲天、不求人情的武陽侯,這等年輕人,老夫結交定了!來人,準備好禮,老夫去道德坊一趟。”
賈平安沒下衙,禮物一車車的就到家了。
杜賀懵逼,賠笑追問來由。
“沒來由……我不敢收啊!回頭我家郎君能打折我的腿。”
老將冷笑,“可要老夫現在就打折你的另一條腿?”
“不敢不敢!”
衛無雙隨即出來,“敢問這是……”
送禮你得有個由頭吧。
老將大手一揮,“老夫看武陽侯順眼。”
衛無雙傻眼了。
“這……”
可不止一人來送禮。
家裡堆滿了禮物,衛無雙心中喜憂參半。
“阿娘!”
賈昱來了,看到禮物就歡喜,鑽進去翻來翻去。
呯!
一個盒子翻轉,裡麵的東西丟在地上粉碎……
“是……是玉器!”
杜賀傻眼了。
這般尊貴的禮物竟然被大郎君弄壞了。
衛無雙呆滯。
賈昱依舊沒覺得什麼,竟然上去踩啊踩。
“賈昱!”
“哇!”
賈平安回家時,見到禮物也不驚訝,“收著就是了。”
和後世的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一個尿性,這些老將們就希望賈平安給算學的助教們遞個好話,讓他們對自家孫兒能另眼相看。
“大郎這是怎麼了?”
賈昱看著一臉沒精打采。
說到這個衛無雙氣就不打一處來,“大郎早些去翻那些禮物,打破了一件玉器。打破就打破了吧,還去踩,也不怕硌腳。”
“阿耶!”
賈昱覺得這娘絕對不是親娘。
賈平安笑道:“下次要小心,莫要調皮。”
衛無雙搖頭,大概是心喪若死的那種感覺。
她起身出去。
賈昱趕緊過來,哽咽道:“阿耶,我要……我要……”
“你要啥?”
這孩子到了調皮搗蛋的年紀,沒辦法……賈平安前世被打到小學畢業。初中時父親說你大了,也該學會分辨事理了,以後不打你。
這便是把他當做是大半個成人看待。
有人說挨打會造成心理陰影……
賈平安想想自己犯的那些過錯,真心話,挨打一點都不冤。
所以什麼心理陰影,不存在的。
賈昱抽噎著,“阿耶,你……你換一個吧。”
“換一個什麼?”
賈平安覺得自己沒啥問題啊!
這孩子。
“阿耶,你換一個娘子吧。”
外麵正在叉腰生氣的衛無雙瞬間炸裂了。
“賈昱!”
“哎哎哎!有話好說啊!”
賈平安化身為片兒警,一陣勸說。蘇荷帶著兜兜也來了,兜兜勸兄長,自言自語;蘇荷勸衛無雙,讓她跟著自己修煉。
賈昱明顯熊了。
“他才多大?”賈平安皺眉,“小孩子的善惡本就簡單,不過此事不能小視,今晚我和大郎一起睡。”
兜兜歡喜的道:“阿耶,還有我,還有我!”
當晚爺三睡在了一起,賈平安在中間,兩個孩子一人一邊。
“……那青蛙把金球從水潭裡撈了起來,惡狠狠的說:小子,從此你就是我的奴仆了,每日都要為我乾活!”
兩個孩子嚇得躲在父親的懷裡。
賈平安的嘴角掛著一抹微笑,“那青蛙突然變得好大,王子哭喊著,救命啊!救命啊!青蛙狂笑,你喊吧,這裡沒人,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救你!就在這個時候……睡覺!”
斷更!
兩個孩子鬨作一團。
“阿耶,不睡,快說!”
“阿耶,小王子怎麼了?”
衛無雙和蘇荷今夜在一起睡,聽到孩子鬨騰,就詫異的道:“夫君竟然能哄的孩子這般歡喜?”
臥室裡,賈平安繼續說道:“就在這個時候,小王子的母親來了,她奮不顧身的擋在小王子的身前,大聲喊道:快滾!青蛙說我要這個小王子做我的奴仆,你敢阻攔我就吃了你……小王子的母親奮力衝過去,和青蛙打作一團。”
“可她卻打不過青蛙,遍體鱗傷。”
兩個孩子緊張的不行,兜兜甚至說道:“阿耶,你快去幫忙。”
賈昱揪著父親的手,“阿耶,打死它!”
“小王子呆呆的看著,突然大喊一聲,就衝過去幫忙,他們一起奮力廝打,終於擊敗了可惡的青蛙。那青蛙慘叫一聲跳進了水潭裡,最後喊道:我還會回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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