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的眼中迸發出了異彩,“進來。”
一個小吏進來,小心翼翼的看了許敬宗一眼,“許尚書,二位侍郎說……有事,晚些再來。”
老許社死了,後續如何還不得知,手下卻敏銳的先避禍再說。
許敬宗眼中的神彩黯然。
當你倒黴時,連一隻蟲子都能欺辱你!
小吏出去。
“哎!”
許敬宗歎息,“老夫為何要彈劾……可不彈劾,那些百姓沒了田地耕種。沒了田地,府兵從何而來?老夫……不忍呐!”
他淚水漣漣,吸吸鼻子,“今日看似還好,可十年二十年後如何?我等的子孫可還能安穩?那些權貴豪強就靠著田地傳家,越傳越多……可天下呢?越來越少。”
“可先前就有人叫老夫潑糞尚書,以後……以後如何見人?”
“許尚書!”
外麵有人敲門。
許敬宗胡亂用袖子抹去淚水,“進來。”
還是先前那個小吏,他的眼中多了異彩,“許尚書,武陽侯剛才去砸了趙家和周家,還拆了他們的正堂!”
許敬宗呆若木雞。
“許尚書?”
小吏歡喜的道:“如此你就翻身了。”
要翻身,唯一的法子就是報複,可許敬宗知曉皇帝那邊不會下狠手,所以才倍感煎熬。
但……
“小賈!”
許敬宗紅了眼眶!
……
“陛下!”
王忠良急匆匆的進來,“陛下,武陽侯砸了趙家和周家。”
李治睜開眼睛,愕然。
武媚急匆匆的來了,“陛下,平安這是義憤填膺,忍無可忍才出的手。”
“你擔心朕處罰他?”
武媚苦笑,“那兩家人怕是要瘋了,隨後彈劾平安的奏疏能堆滿了宮中。”
李治淡淡的道:“砸的好,先讓他在家中躲一陣。”
武媚愕然,“陛下……”
李治最擅長的便是甩鍋,這等時候他為何願意扛著?
李治平靜的道:“朕雖然隻是試探,但他們卻擔心朕在以後不斷試探。所以他們羞辱許敬宗,目的依舊是向朕示威……”
呯!
陶枕落地碎裂。
李治睜開眼睛,冷冷的道:“朕便在宮中,去問問他們,可是要起大軍來攻?若是,朕有虎賁在手,便與他們一決勝負!”
“扶朕起來!”
王忠良趕緊上前。
李治起身,覺得依舊頭暈。
他走到寢宮外,對武媚說道:“君臣之間從來都不會太平,此事看似土地兼並,可根源卻是朕漸漸拿回了權柄,有些人不安了。”
武媚身體一震,“陛下……”
原來他一直心中有數。
所謂的試探也隻是一個試探。
那些人瘋狂反撲,不過是因為皇帝這幾年拿了太多的權利罷了。
在朝堂上他赧然的微笑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威嚴。
“帝王失去威嚴,便是傀儡!”
“他們想什麼,朕一清二楚。”李治淡淡的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隻覺得熱血沸騰。
“賞賈平安的兩個孩子……玉如意!”
如意如意,如我心意!
這個兆頭極好!
武媚福身,“臣妾一直以為陛下……”
“你以為朕一直在舅舅的壓製之下無力反抗?”
李治的眉間多了睥睨之色,“是朕的權力,朕就會拿回來!”
“多謝陛下!”
武媚為賈平安道謝。
李治說道:“賈平安此舉看似莽撞,可卻給了朕出手的良機。那些人羞辱許敬宗,朕難道就不能羞辱他們?賈平安代朕出手,朕心甚慰!”
呃!
有些奇怪的地方啊!
王忠良冒死提醒,“陛下,武陽侯如今沒在百騎了?”
賈平安沒有動手的權力。
李治淡淡的道:“兵部的官員就不能為朕出手了嗎?”
這個沒問題!
帝王的威嚴之下,一切都是渣渣!
王忠良帶著人親自去了道德坊。
“阿耶!”
“跑快些!”
空地上,賈平安正在奔跑放風箏,賈昱和兜兜在歡呼。
“起來了!起來了!”
賈平安止步,得意的扯著線,“看看,是不是飛起來了?”
“阿耶,給我!給我!”
兜兜抱著他的腿仰頭哀求。
賈昱卻非常有誌氣的弄了一根草在邊上扔。
“武陽侯!”
賈平安蹲在地上回頭,“咦!王中官?何事?”
王忠良板著臉,“陛下有賞賜!”
賈平安起身,“可我這……”
風箏才將起飛,閨女還眼巴巴的等著玩呢!
王忠良乾咳一聲,“陛下賞賜賈家小郎君和小娘子玉如意。”
賈平安笑眯眯的謝恩,隨即接過玉如意。
王忠良看著他。
你得給個態度啊!
“大郎,兜兜,來,謝謝陛下。”
賈昱昂首,“謝謝……”
老大很傲氣,賈平安對此也頗為頭痛,就怕他長大後眼高手低,或是沒朋友。
“謝謝陛下。”
還是閨女好,柔柔的,連王忠良都笑了起來,“好個可愛的小娘子。”
“阿福!”
阿福從後麵的田地裡鑽了出來。
賈平安見它一身臟,不禁就怒了,“還知道回家?”
阿福走過來,果果把玉如意遞過去,“阿福,給你!”
王忠良回身,“走!”
賈家的小娘子把皇帝的賞賜送給了食鐵獸……沒臉了!
可誰都沒法和一個女娃娃較勁。
“郎君。”杜賀來了,“陛下賞賜……難道是鼓勵之意?”
他原先就是官員,所以對此事頗為忌憚,“這是君臣之間的較量,咱們家還是避開為好!”
“我也想避開!”賈平安看著兩個孩子在爭奪掉下來的風箏,淡淡的道:“可大郎和兜兜以後怎麼辦?”
“先生!”
人渣滕和尉遲循毓來了。
“先生,此事你卻做的太顯眼了。”李元嬰甩甩頭,衝著看向自己的賈昱笑了笑,換來一個默然,“那些人潑糞不過是想通過羞辱許尚書來向陛下示威,陛下自然會反擊,你何苦去打砸,咦!那是什麼?”
玉如意被丟在地上,阿福看都不看。
“宮中的玉如意?”
尉遲循毓過去撿起來,歡喜的道:“竟然能撿到這等好東西……這裡怎地還有一個?”
難道玉如意已經爛大街了?
杜賀暗自得意,“陛下賞賜給家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皇帝竟然硬扛?
李元嬰乾笑道:“不過此事先生你依舊做的太過了。”
“你可知大唐的田地還能支撐多久?”
賈平安就像是在課堂上一樣問道。
李元嬰茫然。
“我教的都忘記了?”
賈平安真想一腳把這貨踹飛。
“長安的糧食不夠吃,這便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賈平安罵道:“你們活的逍遙自在,等特娘的天下大亂時,你等的子孫就會成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今日你等的享受,就會報應在子孫的身上,報應不爽!”
娘的!
看看曆史,多少教訓,可這些鳥人從不在意。
漢末天下大亂,死了多少?
等到了唐末時,世家門閥,權貴豪族被殺的和雞一般。
到了宋末,皇族被大宋‘忠臣’蒲壽庚幾乎一網打儘。
明末更不消說,皇族被當做是肥豬宰殺,一家一家的殺光。
“不至於吧。”李元嬰覺得賈平安想多了,“先生,我大唐如今所向無敵,還會有這麼一日?就算是有,少說也得三五百年後,到了那個時候,誰能看得到?”
馬丹!
賈平安一腳踹去,李元嬰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踹,一聲慘叫。
“我倒是忘記了你就是能生,生了一堆孩子也不管!”
賈平安搖搖頭,回身道:“大郎,兜兜,咱們回家。”
“阿耶!”兜兜可憐兮兮的哀求。
賈昱昂著頭不說話。
“先生。”李元嬰訕訕的道:“三五百年之後,咱們真的管不著了。”
“三五百年?你想的美!”
賈平安不屑的道:“最多五十年,田地就會不夠分配,隨後是什麼你可知道?”
“先生,滕王經常說些何不食肉糜的話,”尉遲循毓補了一刀。
李元嬰甩了甩頭,鄙夷的道:“你除去告密還會什麼?”
五十年後,土地和人口的矛盾就會越演越烈,後續內部矛盾突出,因為土地的緣故,府兵製崩潰,募兵製登場,給了邊塞大將更多的權利……隨後安祿山就用那些招募的大軍給了大唐致命一擊。
這個時候和他們說這些沒卵用,都覺得幾百年後的事兒……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賈平安回到書房,李元嬰等人跟了進來。
“阿耶!”
賈昱站在書櫃前伸手,賈平安給他去了那本書,“彆撕啊!”
“阿耶!”
兜兜卻是伸手要抱抱。
賈平安把她抱在懷裡坐下,淡淡的道:“你等可以不管子孫,我卻不行。”
李元嬰納悶的道:“先生,五十年之後真的會出現土地不夠的窘況?”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用那種輕蔑的語氣說道:“你覺著前漢能延綿數百年,大唐也該如此?”
“難道不是嗎?”
兜兜在衝著他做鬼臉,李元嬰覺得自尊心受到了一百點傷害。
賈平安笑了,很是不屑,“前漢是全農皆兵,所以隻要有農戶在,他們就不擔心兵源。而大唐卻是府兵製,是全兵皆農,有土地分配就有府兵。土地還能再分多少年?”
李元嬰和尉遲循毓在思索。
“給你們一個功課!”
賈平安說道:“你二人去長安周邊轉一圈,看看空餘的土地還有多少。”
一群棒槌,娘的,得讓他們嚇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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