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韜笑了笑,“貴使不必說,老夫儘知。”
晚些他送走巨勢馬飼,神色漸漸平靜。
“朱少卿,此人所言怕是不儘不實。”
身邊的官員先前一直在觀察著巨勢馬飼,此刻冷笑道:“這些倭國矮子,果然是包含禍心,這是想攛掇咱們攻打高麗吧?”
朱韜眯眼走了出去,院子裡空蕩蕩的,一個小吏進來,笑吟吟的拿出一塊銀子,“朱少卿,倭國人給了這個。”
第一次會談不痛不癢的,賈平安得知後也隻是一笑。
倭國人從立國開始就沒遭遇過沉重的打擊,所以才敢來撩大唐,但從此刻來看,他們的撩撥更像是在摸虎須。
“倭國人這是何意?”
任雅相拿著一個佛像在琢磨。
早茶會的四個人都麵麵相覷。
尤式笑道:“下官可否看看?”
他接過佛像仔細看著。
佛像是金子打造的,看著頗為精巧。
尤式在琢磨,吳奎納悶的道:“尤侍郎可發現了什麼?”
尤式點頭,一臉肅然。
連任雅相都期待的看著他。
“兩斤多一些。”
然後呢?
尤式把佛像放下,“按照大唐的金價,這個夠得上受賄了。”
任雅相麵色發青,“你閉嘴!”
老任是武人,此刻發飆,尤式也是訕訕的。
“小賈說說。”
黃洋有些不滿,心想為何不問我?
賈平安也拿起佛像掂量了一下,覺得挺值錢的,“倭國人粗野,以為行賄便能讓任尚書心生好感,可任尚書何等人?拒腐蝕,永不粘……陛下定然歡喜。”
一番話屁用沒有。
“都滾!”
任雅相怒了,趕走了所有人。
吳奎最後走,突然回身進來。
“任尚書,此事要謹慎,要不交給尚書省吧。”
吳奎欲言又止。
任雅相剛才的怒火已經消失了,輕笑道:“武陽侯那話是暗示老夫,要小心倭國人的手段,莫要被人拿住把柄。”
原來武陽侯看出來了?
咳咳!
吳奎拱手,無言告退。
任雅相旋即進宮。
“陛下,倭國人送了一尊佛像,臣不敢擅專。”
殿內焚了香,嗅著讓人頭腦一清。
李治看了一眼佛像,淡淡的道:“太小了些,難道朕的臣子就這般眼皮淺?可笑。”
任雅相不禁鬆了一口氣。
案幾上擺滿了奏疏,李治起身苦笑道:“朕每日案牘勞形,卻不如百姓快活。”
任雅相笑道:“陛下一身擔著天下……”
“天下啊!”
李治走到香爐前,伸手就像是烤火般的罩在上麵,“這等行賄之事本該遞給尚書省處置,為何徑直來了朕處?”
帝王要觀察臣子,就是趁著這等機會。
任雅相心中一凜,但他卻無愧,所以坦然的道:“陛下,臣擔心倭國人想拿把柄。”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賞之意,“朕知道了。”
回到兵部,尤式在等著。
“任尚書,如何?”
先前他建議遞給尚書省,但任雅相卻堅持要遞給皇帝。
任雅相坐下,微微一笑,“陛下很是滿意。”
尤式喜道:“那巨勢馬飼多半給了不少人,咱們兵部及時稟告……這便是占據了上風,恭喜任尚書。”
大唐六部,外加一些部門,彼此之間也在比較。遇到這等事兒,誰反應最快,哪個部門就會得意洋洋。
這些加分多了之後,主官就要飛升了。
任雅相在兵部任職,再下一步必然就是一窺政事堂。
他也不掩飾自己的歡喜,笑道:“陛下頗為讚許,不過……”
吳奎笑著。
“任尚書。”
有小吏進來,想笑又忍著的模樣,“武陽侯說是要告假兩日。”
往日讓你脫崗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要告假兩日,真當兵部是擺設?
他覺得任雅相會把賈平安叫來嗬斥。
“讓他來。”
賈平安進來,發現任雅相神色中帶著輕鬆,就知曉他得了彩頭。
“見過任尚書。”
賈平安行禮。
任雅相淡淡的道:“這才多大?竟然連黑眼圈都有了。修書是很要緊,不過年輕人身體也得要顧忌,老夫與你三日假,好生去休養。”
小吏覺著這是反諷,可抬頭一看,任雅相竟然在微笑。
任雅相從就任兵部尚書以來,堪稱是崖岸高峻,彆說是小吏,就算是尤式等人也在他的早茶攻勢下心生凜然……
可此刻的他含笑坐在那裡,眼神竟然是難得的輕柔。
小吏不禁看了賈平安一眼。
莫非……武陽侯是任尚書的私生子?
老任果然是夠意思!
賈平安得了假期,隨即就去了平康坊。
茶屋的生意依舊火爆。
管事金多在外麵和人說話,聲音很大。
“……不是我吹噓,那些人說弄出了和賈家一般的茶葉,我大多喝過,那味道一言難儘。你等若是想去便去,賈家做生意講究緣分,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
幾個商人模樣的男子先是惱火,有人訝然,“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金管事這話精辟。”
金多笑了笑,大板牙很是顯眼,得意的道:“這是我家郎君說的。”
“武陽侯文采風流,果然不凡。”
金多抬頭,“諸位慢慢的等,我家郎君來了。”
賈平安的出現就像是往油鍋裡丟下了一塊帶水的肉,炸的劈裡啪啦的。
“武陽侯,一次可否多買些!”
“武陽侯,我也是華州……女婿啊!”
“華州女婿有屁用。武陽侯,老夫與蘇家是親戚,蘇尚的姐夫的二姑爺的妹夫便是老夫的堂弟……”
賈平安苦笑進去。
金多跟進來,低聲道:“郎君,有些人弄出來的茶葉也不差了,隻是少了咱們家的那股子茶香。”
炒茶的香,讓人喝過之後再也難忘。
所以賈平安不擔心,至於被人琢磨出了炒茶之法後,大家一起來競爭罷了。
賈家難道怕了誰?
何況還有人參酒墊著。
店鋪裡忙碌,有人送茶,有人售賣,有人收錢……
紅紅火火啊!
“你說有外藩人來尋過?”
“是。”金多咧嘴一笑,讓賈平安想尋個錘子來把他的大板牙給敲掉。
“那人說是來自於吐蕃,就想問問這茶葉能否在域外售賣。”
“就是想問問能否走私。”金多覺得不該,“郎君,我覺著這等好東西就該藏著掖著……外藩人也配享用?”
“你懂什麼?有掙錢的機會不上,以後滿大街都是茶葉時就晚了!”
賈平安弄清楚了此事,金多就說去尋了那個吐蕃人來。
“不必了。”賈平安淡淡的道:“此事是他求我!”
上杆子的不是買賣。
賈平安走出了茶屋,準備回家。
徐小魚跟在後麵,突然低聲道:“郎君,有人在盯著咱們。”
“誰?”
“好像是個外藩人。”
賈平安笑了笑,“不搭理。”
身後,一個吐蕃人正在緩緩跟著。等賈平安出了東市後,這才跟上來,“武陽侯。”
賈平安沒回頭,輕輕喝道:“走!”
阿寶的加速堪稱無敵手,讓賈平安不禁唏噓不已。
——蕭良娣,多謝了。
“武陽侯!”
那吐蕃人小跑追趕。
前世賈平安也做過生意,知曉在賣方市場時的一些事兒。
比如說那等稀缺的貨物,你就算是售後差些意思也沒人管,就算是店大欺客也沒人管。
你要敢說店大欺客……
慢走不送!
你的生意咱們不做了。
“武陽侯!”
陳二娘獨自在朱雀大街上策馬而行,見到賈平安後,眸色複雜。
賈平安勒住阿寶,笑吟吟的道:“二娘。”
久違的一聲二娘讓陳二娘的眼中多了水汽。
“負心人!”
賈平安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的躺槍。
“武陽侯!”
那個吐蕃人跌跌撞撞的跑來,到了馬背後下意識的伸手去抓阿寶的尾巴。
呯!
阿寶一馬蹄飛去。
吐蕃人反彈倒地。
一開口。
噗!
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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