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法敏就在邊上,此刻出班說道:“此等局麵臣以為應當要謹慎,否則大唐滅不了高麗,一旦高麗傾國來攻,百濟在一旁出手相助,新羅危矣。”
這個見識還不錯!
曆史上新羅人的運氣真的不錯,大唐滅了百濟和高麗,就在這個時候,吐蕃人動手的消息傳到了長安,大唐隨即撤兵,給了新羅人活命的機會。若非如此,憑著大唐的威勢,新羅亡國就在眼前。但由此也能看出新羅人的大膽,竟然敢挑釁大唐。
金春秋頷首,很是滿意。
他早年四處奔波,甚至還去過倭國,可謂是見多識廣,可從未見過大唐這等煌煌之國。但煌煌之國又如何?這塊土地的出產並不多,大唐難道有興趣掌控?他覺得不能。
“大王!”
一個內侍進來,“有信使來了。”
一個官員狼狽的進了大殿,行禮後說道:“大王,打起來了,大唐和高麗大打出手……”
“且等等!”
金春秋叫住了官員,皺眉問道:“你說打起來了……為何不是大唐登陸打百濟?”
官員苦笑,“一個多月前,大唐大軍越過貴端水,一路攻伐,勢如破竹。大王……”,他的神色驚惶,“大唐大軍……兵臨鴨綠水了。”
“鴨綠水?”
金法敏閉上眼睛,地圖就映入了腦海之中。
“半壁江山不見了!”
他竟然有些痛楚之色,以及懊惱。
金春秋沒想到局勢竟然這般變化,大唐一出手就毒打了高麗一頓,隨即兵臨鴨綠水。局勢很危急……不,局勢大好。
“去,派人去助戰,坐船過去。”
“且慢。”
他的大舅兄金庾信沉聲道:“大王,我們出戰,百濟若是順勢出擊怎麼辦?”
金春秋淡淡的道:“新羅的水軍孱弱,去一千人就是了。”
“妙!”金庾信笑道:“咱們的水軍在邊上遊弋,一路看著大唐和高麗打生打死,豈不妙哉,哈哈哈哈!”
群臣一陣大笑。
晚些,殿內隻剩下了金春秋三人。
他的目光陰鬱,“大唐出兵太快,咱們的使者竟然還沒回來,他們就已經兵臨鴨綠水,這必然是早有預謀的攻打,而我們卻隻能束手無策。若是再讓他們渡過了鴨綠水,新羅怎麼辦?”
新羅隻是個小國,但小國卻有大誌向。按照金春秋的說法,新羅就該建立萬世不易之基,虎視一方。至於大唐……他覺得若是能把高麗給滅了,新羅未嘗不可複製高麗的強大。
“局勢急轉直下,大唐出手了,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不給高麗喘息之機,如今……我以為北夫餘城等地應當還在,泉蓋蘇文定然會不甘心,驅使援兵去救援。”
金春秋看了兒子金法敏一眼,眼中多了慈愛,“太子,可有雄心壯誌?可有為新羅鬨一個翻天覆地的……膽略?”
金庾信含笑看著外甥。
金法敏低頭沉思,再抬頭時,目光堅定。
“祖宗不足法……孩兒有信心!”
隨後新羅派出了水軍,一路載著金法敏和一千麾下往烏骨城去了。
臨行前,金春秋送行,隻是說了一句。
“我兒,莫要為大唐冒險!”
他眯眼看著兒子的船隊遠去,回身對金庾信說道:“我在長安城時,見到了萬國來朝的氣象。那一刻我在想,新羅,還有我,能否有一日重複這個氣象,不,我將開創一個新氣象!”
金庾信低頭。
“大王英武,新羅必將崛起。”
……
“一群蠢貨!”
高麗王宮中傳來了咆哮聲。
“信誓旦旦說是能堅守半年以上,可如今才一月不到,便紛紛陷落。敵軍已經兵臨鴨綠水多時了!”
泉蓋蘇文的嘴角隱隱能看到白沫。
他的眼睛通紅,痛斥著一眾文武官員,無人敢接口。
“說,如今你等該如何?嗯!不敢說?不敢說我今日便指一個,多回!”
泉蓋蘇文盯著多回,嘴角帶著陰森的冷笑。
“你的女兒對賈平安卑躬屈膝,弄不好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當初你想把她獻給我,可我卻不忍,如今卻獻給了賈平安。有人說賈平安乃是掃把星,當初你也在其中,如今這個掃把星一路橫掃,兵臨國內城。你……當如何?”
他握住了一把刀的刀柄,目光陰冷。
半壁江山已經去了,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大不了和唐軍拚個你死我活。
但大唐竟然名將輩出,李勣依舊能上馬統軍,這位名帥在李靖之後接過了大唐的軍旗,一路不倒。可後續還有更年輕的。賈平安才多大?上次出使高麗時,看著也不過是二十歲吧,這才多久,竟然就能攻略一方了。
可懼!
可怕!
若是再讓他磨礪十載……高麗危矣!
多回苦笑,他也沒想到女兒竟然被俘,但他隱隱的有些小興奮。
“大莫離支,這……沙場之上,貫娜隻是個弱女子……”
你難道還能讓貫娜去廝殺?那對於高麗來說就是個屈辱。所謂男兒無能,才會讓女子受辱,而讓女子上沙場征戰,這更是屈辱中的屈辱!
泉蓋蘇文盯著他。
兩道目光在空中碰撞,泉蓋蘇文陰冷,多回無奈。
“告訴那些人,但凡有機會,便殺了那些賤人!”
多回低頭,把複雜的眼神也避開了泉蓋蘇文的視線,“是。”
“調派援軍,讓北夫餘城的人出動,側擊敵軍!”
“是!”
臣子們告退。
泉蓋蘇文坐在那裡,突然感到了孤寂。
他搖搖晃晃的起身,拿著長刀杵著,腰第一次彎了下去。他走到了殿外,冷冷的道:“我這一生,權利在我的手中從未旁落,美色在我的眼中隻是尋常,生殺予奪。今日依舊如此!”
夕陽刺破了雲霞,一縷縷的籠罩在泉蓋蘇文的身上。
他揮舞手臂,怒吼道:“去,讓他們去增援!”
怒吼回蕩在王宮之中,那些宮人緩緩而行,低著頭,沒人敢說話。
漸漸的,天黑了下去。
“點火!”
一個內侍尖聲喊道。
“是點燈!”
一個內侍好心提醒,卻被他一巴掌抽翻在地上,隨即便是一頓毒打。
“滾!”
燈火星星點點的,大莫離支應當是高興了,所以不再怒吼。
……
李勣率軍和蘇定方會和,一路往左翼去了。
而此刻的賈平安正帶著三萬大軍在鴨綠水的支流邊上蹲點。
“高麗人十餘萬,如今已經衝著這邊來了。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十餘萬人馬,人喊馬叫,隨行的輜重堆積如山,如何隱藏?敵軍就是明目張膽的在覬覦咱們左路軍。”
賈平安在大帳裡和眾人議事。
“斥候要盯著他們,一旦上來……”賈平安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笑,熟悉他的都知道,這是想殺人了。
元萬頃覺得賈平安的膽子太大了些,想到高麗人的戰績,他就覺得此舉不妥。
“下官以為當謹慎,且等大總管他們來了再動手,如此我軍兵強馬壯,何懼強敵。”
賈平安的目光掠過他,看向了李敬業。
在這等時候,要的便是莽!
而這裡要說莽……
李敬業果然開火了,“兄長,還等什麼,若是等大軍到來,敵軍定然就不肯上來了,到時候他們就成了跟屁蟲,一直跟在咱們的側後,盯著咱們,隻等機會就給咱們致命一擊。”
元萬頃果然怒了,戟指李敬業,“你可知一旦潰敗的後果?三萬大軍,一旦潰敗便是兵敗如山倒啊!”
李敬業皺眉,就在元萬頃認為此人還能挽救時,他歎息一聲,“你多久沒殺人了?”
這一刻,李敬業的眉間多了銳氣。
元萬頃愕然。
他沒殺過人,所以無從知曉李敬業這話的意思。
但有人知曉。
賈平安淡淡的道:“不殺人,從軍作甚?從軍殺人,若是論兵法,從未有人未嘗一敗。可不管勝負如何,隻要上了沙場,不管是麵對多少敵軍,當無路可退時,就要果敢迎敵。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他起身,眾將知曉有決斷了,都安靜了下來,連元萬頃都沒敢囉嗦。討論時隨便你說,但當主將決斷了之後,再無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看著賈平安,心中回想著遼東之行,突然發現這位年輕的武陽侯竟然從未敗過。
賈平安帶著眾人出了大帳,看著遠方的春光,微微一笑。
“這是此戰的要點,隻要擊敗了這十餘萬人,鴨綠水以西便是大唐的了。為此,我不惜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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